“這裏......赤陽子前輩......”
安化侍的眉目完全濕潤,長魚寧能體會到他的哀傷,一時間靜靜陪伴握緊他的手掌,像一隻恬靜淡然的白兔一般乖巧。
“不久之前,這裏發生過一場巨擘級別的修士鬥法,鬥法的其中一方為劍修,此刻我還能感受到強烈的劍氣波動。另外一方則是我道宗巨擘,其氣息判斷應該是赤陽子前輩。”
安化侍的言語中微微哽噎,長魚寧聞言瞥瞥四方,卻根本什麼都察覺不到。
“他們全都離開了嗎?”
“不,都還在這裏。”
安化侍閉上雙眸靜靜感受,半晌後幽幽一歎,抱起長魚寧瞬間從原地消失,再次出現已經來到一處巨山腳下。
這是一座白雪皚皚的高山,長魚寧望著雪山半晌,隨後麵露一絲不解。
“師父,之前安寧界裏沒有這座山。”
“是大戰之後凝結成的。”
安化侍望著雪山又歎息一嘴。
“劍氣與道宗真氣互相糾纏,最終產生大片凝固冰晶降落此處,北戎劍氣源爐屬性為水,道宗源爐真氣屬性為木,水火之間不相容,極致下會化為滾滾塵埃,水木之間則可共生,化為萬丈玄冰也是常有之事。”
安化侍解釋的通俗易懂,長魚寧聞言自然是聽明白了。
“師父你的意思是說,赤陽子和某位劍宗前輩在此地生死決戰,最終二人同歸於盡,共封存於大雪山內?”
“嗯。”
雖說安化侍很不願去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他也不想自欺欺人。
“唯有雙方修士全部走向終結,其畢生真氣才會產生異象結晶,看來不管怎麼說,赤陽子前輩與那位劍宗前輩都死得其所,我能感受到此地的鬥法餘波,這餘波極其豪邁且沒有悔意,甚至不帶有一絲一毫對塵世的眷戀之情,很顯然他們早已料到會有這種結局,卻又時時刻刻在期待著走向這種宿命的終結。”
安化侍說得滿溢感慨,說完此話後他拉著長魚寧屈膝跪倒,麵向大雪山恭敬的大禮參拜三旬。
“赤陽子前輩,雖說晚輩和你相交不深,但我們之間的淵源還是不言自明的。今朝你得此一戰死得其所,我能感受到你的掛心與不甘,也能感受到你的解脫與釋然。修行者遇到一生之敵難能可貴,有時候轟轟烈烈的走向終結,未嚐不是一種別樣的幸福。不過晚輩向來是個怕死的人,我還是貪慕這方塵世的諸多雞零狗碎,因此恕我不孝,不能在此地為前輩守墓,今後若晚輩能夠登臨修行之巔,定會來此吊唁前輩。”
安化侍向來都是這種拎得清的家夥,既不過分煽情也不算完全絕情,當然最重要的是該不矯情時從不矯情。
對於赤陽子,安化侍自問並不欠他什麼,當然該感念於心還是感念於心,但這並非是牽絆他腳步的理由。
不管赤陽子和誰進行大戰,說白了這並不關他的事,唏噓感慨後還是要走自己的路,安化侍早已不是少年,自然也明白應該如此。
“阿寧,我們離開這裏。”
“師父,赤陽子前輩真的死了嗎?”
“嗯,這是他避不開的,我們還有要做的事,此間已經沒有逗留的意義。”
安化侍此刻異常冷靜,長魚寧隱隱感覺師父越來越不同了,可她偏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師父,此地乃是安寧界,我們如何出去?”
“無妨,想出去便能出去,張太白已然困不住我了!”
安化侍這話說得霸氣側漏,當然這絕對不是一句吹噓之談,畢竟他此刻已經擁有九幽蒼龍印,古魔地以九幽魔龍為中樞,安化侍眼下已經和九幽魔龍扯上關係,這寄居在古魔地中的小小安寧界自然不在話下。
不過安化侍並未著急馬上離開,他散出神識四下窺視,貌似在搜索著某些人物。
空鏡大圓滿級別的安化侍,其神識覆蓋是相當恐怖的,加之還有藏海魔紋的加持,整座太京州都會在他龐大神識的籠蓋之下!
“師父?”
長魚寧剛剛輕問一嘴,安化侍便拉著她一起鬥轉星移。
“找到了,我們走!”
長魚寧根本沒回過神來,好在是安化侍此刻已經今非昔比,其空間大法則運轉已達到渾圓如意之境,長魚寧並未感到絲毫不適,便已然穿梭無盡空間,來到了一處陌生且繁茂的古宅庭院之中。
庭院古色古香,正是禦守闐的私宅所在。
滿臉悲戚的張北魚依舊蜷縮在牆角,在他麵前擺了厚厚一摞子碗,全部都是他這些日子吃光的飯。
看來張北魚的確遵守之前的諾言,每一餐都有好好吃飯,不過他整個人還是萎靡不振,很顯然張太京的再次離世,對他造成了難以磨滅的打擊。
從這點也完全能夠看出,張北魚與安化侍完全是兩種人,不管是對待長輩的態度,還是對待過往的珍視程度,二者皆不似是一路人。
可即使是這般,安化侍依舊打算跟他好好聊聊。
安化侍來到張北魚麵前,對於安化侍的突然出現,張北魚根本沒有一絲一毫驚訝,他現在心如死灰,根本對任何人事都提不起絲毫興致。
“不用等了,你等的人應該回不來了。”
安化侍不是傻子,他能感受到張北魚的情緒,這種類似奔喪一般的濃烈哀愁,很容易讓他聯想到安寧界內那場大戰。
“你讓我自己靜靜待一會,安哥哥。”
張北魚還是跟以前一樣有禮貌,隻不過過往的他是禮貌的吐字殺人,而現在的他卻真真切切像個被親眷拋棄的小孩子,孤單的讓人觀之便心生憐憫。
“我知道你得緩緩,我可以給你時間,隻不過昔人已乘黃鶴去,今後該過的日子卻不曾少。等你真的緩過來了,我希望你能來找我,有一件事情我準備跟你一起做,這件事沒你也真的不行。”
安化侍知道張北魚心情不好,現在跟他說什麼都是白費,當即緩緩起身準備離開,可張北魚卻好似聽了勸,緩緩抬起頭望著他。
“安哥哥,可是你之前跟我說的,對抗舊水老祖的事?”
“不錯,不過這次我們要做的徹底一些,你若是想要聽聽,我可以再叫個人一起。”
“誰?”
張北魚聞言不解,安化侍直接朝暖閣內朗聲呼喚。
“二位前輩都出來吧,躲躲藏藏也沒什麼意思。”
安化侍表現得極為大度,一語言罷,暖閣裏也緩緩走出兩位,正是禦守闐和塗山伯庸。
不同於狀態不對的張北魚,禦守闐和塗山伯庸此刻可謂是滿眼驚詫,特別是鎮守此間的禦守闐,恰恰因為他知曉古魔地有多麼凶險,才更對安化侍此刻的出現感到難以置信。
“怎麼會......”
禦守闐實在是有些發懵,安化侍朝他溫和笑笑,下一刻故意釋放出體內的九幽蒼龍印。
“這是......北戎諦視!”
本就驚詫無比的禦守闐,在感知到九幽魔龍氣息後更是麵目驚愕,雖說他貴為一代妖王,可相比於九幽魔龍還是差上許多。四大諦視亙古長存高不可攀,此時此刻安化侍身上的蒼龍印又如此濃烈,這未免讓禦守闐陷入了深深的踟躇。
“正如你所見那般,禦守闐前輩,你們劍宗恬不知恥的稟性我早已領教,隻不過天道並不站在你那邊。不管你信還是不信,現如今北戎諦視已經和我不可分割,你殺我便是觸怒北戎諦視,若是還想一意孤行,我反正也攔不住你,我也相信你的劍能夠讓我沒有痛苦,因此若是想清楚了,就給我來一記痛快吧!”
安化侍揚起脖頸引頸受戮,隻不過此時此刻這個動作,對禦守闐來說無疑是前所未有的挑釁不屑,安化侍心裏再清楚不過,妖族對等級尊卑的敬畏之心更勝一籌,因此安化侍篤定禦守闐根本不敢斬下這一劍。
果不其然,禦守闐盯著安化侍一陣青筋暴起,可自始至終都沒抽出背後的三柄五行劍。
“安道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無端牽扯我北戎諦視,劍宗需要你給一個明確的說法!”
這句話禦守闐是咬著牙齦說的,聲線嗡鳴震顫,蘊透著一股處在暴走邊陲的瘋狗態勢。
安化侍也完全不怕激怒禦守闐,反倒是故意將蒼龍印的氣息彌漫得更加濃烈,九幽魔龍的無上魔氣淩駕一切,雖說禦守闐境界遠遠高於安化侍,可在這種絕對淩駕的種族威壓之下,禦守闐也隻能將一切怒意咽下肚中。
“禦守闐前輩,有件事情我覺得是劍宗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北戎諦視不屬於任何人,當然也不屬於任何王朝宗派,這世上沒有一種存在能夠淩駕於諦視,即便你們劍宗全體齊出也不夠格!”
“有點意思,我要去稟明宗主,在我回來之前,就勞煩安道友屈尊在此恭候了!”
禦守闐根本不跟安化侍解釋太多,禦劍而起霎時間消散不見,下一刻三道淩厲璀璨的劍芒呼嘯斬落,將整座古宅完全籠罩進其恐怖劍域當中。
結界鎮壓!
麵對如此不講禮數的行徑,安化侍倒是無所畏懼,他將視線緩緩轉移到塗山伯庸臉上,下一刻抿嘴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塗山前輩,該走的家夥已經走了,我覺得接下來我們可以聊聊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