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去,就會有結果。”
曹泊安話雖這麼說,可表情卻絲毫不輕鬆。
藍阡夙沒有再離開,就這般跟曹泊安一起靜靜凝望。
不曉得又過了多久,直到某一日晌午時分,曹泊安忽然結束凝望狀態,飛身而起朝某處作揖行禮。
“宗主大人。”
遠空出現空間漣漪,張太白白衣負劍現於排山倒海內,滿麵愁容似乎並不愉快。
“感應到了嗎?”
張太白一來便質問曹泊安,曹泊安並沒被問懵,對張太白的意有所指全盤洞悉,指了指長坪緩緩點頭。
“幾日前便感覺不對勁了,您看該如何做?”
“什麼意思?”
藍阡夙聞言稍顯驚訝,可張太白此刻卻沒空理會藍阡夙,隻是靜靜盯著長坪上的劍陣綠光眉目凝重。
“閑言碎語稍後再敘,我過去瞧瞧。”
一語言罷,張太白直接飛往長坪,也正在此般節骨眼,長坪之上劍陣潰散氣息大亂,一股極度醇厚的衝霄劍氣貫通天幕,直接將排山倒海的域界蒼穹徹底打穿!
“怎麼了!”
排山倒海內霎時間一片震蕩,四麵八方紛紛湧現出無數道窺伺身影,空海和白月初也紛紛趕至,一時間所有目光全部聚集到煉劍之處!
轟!
一道橫向洪流緊隨衝霄劍氣產生第二波彌散,好似一位頂級劍客在施展拔劍橫掃。
強橫的劍波從長坪處輻射四麵八方,高天上的雲層被直接擊穿成黑洞,產生絲絲縷縷極不穩定的空間裂隙。四麵極遠處不曉得多少座雪山絕壁被從中切割兩半,雖以自身重量維持原狀,可整體高度卻被劍芒硬生生削了一層纖毫!
空海麵目悲戚地望著遠處山巔,那裏剛剛有兩位看熱鬧的好事者,突然襲來的劍波迅疾如電,等到他們反應過來,上身早已齊刷刷朝下平移,內髒腸子嘩啦啦灑滿雪山,就這般在眾目睽睽下被斬成了兩大截!
“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說軒轅劍祭煉失敗,產生了強烈的反噬排異?”
曹泊安話還未說完,長坪上的劍陣全都崩碎,三道身影伴隨著一道金色毫光衝天而起!
“全部待在這裏,沒我法旨不可妄動!”
張太白大喝一聲緊隨其後,空海見狀也想跟上去,卻被白月初一把拉住拽了下來。
“空海大師,軒轅劍生變不可捉摸,切不可拿性命當兒戲!”
“可安施主他......”
“別管那麼多,有宗主大人在應當無礙,再者說此地乃排山倒海,四大劍聖前輩俱在,我等還是靜觀其變為妙!”
“不行!你們劍宗都是安施主的外人,他和他徒兒孤立無援,我就算修為不濟也得上去瞧瞧!”
空海言罷振奮佛光,金身大展就要朝上方猛衝,白月初見狀麵目悲戚,她沒有跟隨空海莽撞行事,而是眼角帶淚朝他喊了一嘴。
“空海大師!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出事圓寂了,我怎麼辦!我在劍宗就你一個真心朋友,你當真舍得就這般丟下我不管?”
怒氣衝衝的大和尚,竟被白月初一句話硬生生給叫住了。
空海背對著她凝立虛空,好似在做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掙紮。
這可完全不像空海。
“空海大師,我們從初次相見就極為投緣,這四十年來我過得很是愉快,排山倒海的清修苦澀自知,唯有跟你說話談天讓我放鬆歡愉。我也不是北戎土生土長之人,也並非自幼紮根於劍宗,在這裏也根本沒有值得交心的道友。可我覺得大師你是好人,不過壞就壞在是不計後果的爛好人!你可以因為修佛而不管不顧,可以為了慈悲去衝向涅槃,可我沒你這麼偉大,我是這芸芸紅塵中的小女子,我隻想讓我真正欣賞並掛心的人好好活著,這有什麼錯!”
“白施主,我......安施主不光是眾生,還是我的兄弟。”
“那我呢?”
白月初聲音稍顯哽噎。
空海的腦袋一陣顫栗,能看出他在極力遏製磅礴的淚腺。
他回身瞥了一眼白月初,隨後又看了看高天上不斷閃爍的人影,下一刻佛經頌念寶相莊嚴,再次恢複到往昔立地成佛之相。
然後,他堅毅回頭,好似告別了整個塵世一般。
“白施主,一入佛門深似海,這世上若佛國鼎盛人人心思虔誠,互敬互愛少些爾虞我詐,那我也沒必要一定去捍衛佛宗,畢竟佛宗也不缺我這麼一個虔誠信徒。可現在形勢完全不同了,佛宗勢微佛徒不信佛,私念小人披上袈裟裝模作樣,照此下去佛修不會有真正的明天,我若不再做出表率立大蒼生宏願,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到如來未來,亦不可能心安理得的迎接自己的圓寂涅槃!”
“我很盡量保全自身,也會隨時隨地為蒼生獻祭,若是白施主你身陷危難,我同樣也會如此,不是為了某一個人,是為了應該守得道義蒼生,這是規矩,佛的規矩!”
一語言罷,空海不再多言衝霄而上。
白月初不曉得是否動了真性情,她望著空海的背影,風浪將她的黑發衣袂飄舞,漸漸有絲絲晶瑩隨風飄散劃出,帶著一根隨風扭曲的黑發縈繞盤旋。
黑發纏淚。
生不逢時。
皆是錯誤。
說不清楚。
反觀空海,此刻已經飛到九天之上。
這還是空海第一次瞧見軒轅劍的真容,隻不過此刻的軒轅劍極為暴戾,雖體態並無任何暴漲,卻無時無刻不在朝四麵八方爆裂散射恐怖劍波,好似對這方世界有無窮憤恨一般盡情宣泄,勢要將天地萬物全部焚化一般金焰如雨!
“安施主!”
更讓安化侍感到詫異的是此刻的安化侍,他本以為掌控軒轅劍者應當是張北魚,可此時此刻手握軒轅劍之人竟是安化侍,滿身太古熔爐金焰浴火繚繞的安化侍!
大威天龍再現,璀璨佛光將空海庇護周全,即便如此護身佛光外依舊激蕩如驟雨傾盆,足見此刻高天上的軒轅怒火有多麼驟烈!
空海粗略估量一番,以目前他的實力境界,最多能在空中硬撐盞茶時辰,再多一刻便極有可能被劍氣焚化扯碎!
“安哥哥,你言而無信!把劍還給我!”
張北魚此刻徹底怒了,從來沒有過的怒容浮現在稚嫩的臉龐上,畢竟眼前的形勢轉變徹底觸碰了他的底線。
“臭不要臉!我師父說了多少遍了,他根本沒有搶你劍的意思,完全是你的破劍自己賴著我師父不走!”
長魚寧可絲毫不跟張北魚客套,這四十年來她也陪著安化侍修煉,即便她修行資質平平無奇,也靠著日積月累踏入了藏境大修行者行列。
這種修為在如今場中雖說堪比螻蟻,可有安化侍庇護的長魚寧也算安然無恙。安化侍將自己的鬼徹借給了她,她駕馭鬼徹被刀液層層包裹,已經徹底和安化侍心意相通的鬼徹不再叛逆,對長魚寧庇護得相當周全,讓她在軒轅劍火下依舊能恣意從容。
“安小友,我請你來是幫北魚煉劍的,不是竊取我北戎至寶的!”
“我哪裏說要竊取了,張宗主你少血口噴人!”
“既然安小友沒有犯渾,那就趕緊切斷和軒轅劍的聯係,否則就不僅僅是竊取這麼簡單了。南靖太傅公然禍亂北戎劍宗,這要是傳揚出去,可不僅僅是你一人殞命那麼簡單,你這是在以一己之力挑唆兩國再次開戰!”
張太白的氣勢霸道淩然,畢竟事關軒轅劍得失,他根本不可能有一絲軟弱語氣。
“我說了很多遍了,軒轅劍的祭煉出了很大問題,目前軒轅劍氣和太古熔爐金焰產生了羈絆糾葛,二者之間互相認可藕斷絲連,我可以保證將劍還給北魚,還可借助目前與軒轅的羈絆關係加以引導,不過若張宗主不給我充裕時間,恐怕我隻能還給北魚兒一把別有二心之劍了,這當真是你們想要的嗎!”
安化侍說的情況張北魚很顯然心知肚明,畢竟這四十年來他就是親曆者,隻不過此刻他也不敢信安化侍,畢竟目前發生的變化簡直有夠離譜。
一個完全不修劍的刀客,一個徹底和鬼徹血肉交融的刀魔,竟然獲得了天下第一軒轅劍的認可!
這個結果讓安化侍也哭笑不得。
早在二十年前,他和張北魚便發現熔爐金焰對軒轅劍有奇效,軒轅劍貌似和熔爐金焰極為合拍,漸漸與鬼徹之間的神兵交流也更加融洽。
這本是很好的形勢,可一切在十年前徹底走上了歪路。
張北魚漸漸發現自身真氣淤結,軒轅劍和他之間的聯係竟在逐步減退!而安化侍和軒轅劍之間的關係卻在詭異增強!
這一發現令張北魚大驚失色,他幾次想要打斷安化侍的行功,可安化侍卻一口將其回絕,一意孤行繼續用熔爐金焰和鬼徹溝通軒轅劍。
說實話這並非是安化侍真有私心,安化侍的確也沒料到這種狀況,不過有一點他還是肯定的,那便是繼續這般下去,遲早有一天軒轅劍會徹底被他激活,至少達成鬼徹這般小成覺醒狀態不在話下!
再有一點便是,安化侍發現對軒轅劍的掌控力道逐步加劇,他漸漸有了一種全新想法,索性眼下不可能中斷軒轅複蘇祭煉,不若就這般一鼓作氣將它完全喚醒,隨後再想辦法讓軒轅劍和張北魚產生聯結,如此曲線救國之道,應當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當然,這種辦法在張太白和張北魚眼裏,很顯然就是包藏禍心心術不正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