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安化侍沒有多說什麼，當即抬手示意張北魚繼續。
張北魚也不耽擱，伸出小手在最大的無鋒重劍劍槽內劃來劃去，貌似在進行著某種符籙篆刻。
半晌後，所劃之處隱隱有碧鱗清氣流轉，進而劍槽開始凸起凹陷，漸漸整麵山壁好似被分割成無數磚塊，遠遠望去棱角分明，好似兩張模糊的人臉！
“神雕俠侶？”
安化侍感歎一嘴。
“不錯，此乃他們二人生前精氣所化顏岩。”
張北魚在顏岩前恭敬作揖禮拜，隨後拈指造印口中念念有詞，四周滾滾風塵劃過，能感覺到是麵前顏岩逐漸裂開產生的空穴來風。
整張顏岩巨臉分化成無數靈動磚塊，朝兩側如潮水般翻卷排開，好似一麵攤開的書卷頁，內裏漸漸露出一條狹長甬道，甬道兩側竟有兩排未熄滅的碧綠火把。
張北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一行人緩緩走入。
安化侍仔細觀察一番，看出來這些火把都不是尋常物事，竟是一柄柄特製短劍，劍上火焰乃遺留在劍身當中的磅礴劍氣，沒有攻擊性卻綿延持久，倒有幾分道家術法的稟性。
甬道並不算長，幾人緩緩走到盡頭，發現並無通往下一步的門戶，僅僅隻有一尊怪異石像，看起來好似饕餮，卻背生雙翼麵目猙獰，很難想象這是劍宗重地擺放的物事。
“這是？”
“此乃通行獸，相傳是我們劍宗初代祖師年輕時遇到的一種靈獸，當然了現在我們更習慣把它稱之為妖。其具體神通能力皆不偉岸，隻是目前妖界很稀鬆平常的低階靈獸，不過世間的緣分最重在初識，因此也就把它的形象留在了劍宗。”
“沒看出來，還挺念舊。”
安化侍微微淺笑，張北魚亦沒多說什麼，照著靈獸石像拜了三拜。
“莫哈莫哈，西索西索嘻呼哩！”
“鎖哈縮哈，朵卡朵卡嘛噶哩！”
張北魚不曉得嘀咕了一串何種言語，那石像竟緩緩開口回了一嘴，下一刻石像大嘴張開，一張巨大舌頭啪嗒一聲墜到地上，舌苔上盛放著一顆凸起石珠子，張北魚抬手輕輕將石珠按壓進舌苔齊平，石像立刻變得更加活靈活現，像東瀛江湖上的相撲手一般左右擺好沉腰馬步，啪嘰啪嘰兩隻大腳蹼左右開弓，隨後將自己耷拉在地的碩大肚皮拖了兩下，就這麼在眾人眼中逐漸化為一顆巨大石球！
“有點意思。”
安化侍看得津津有味，的確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各種機關玄妙也足夠驚豔。
張北魚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大家排成一隊，將手臂搭在前麵人的左肩上，而他則抬手對準了麵前的石球。
“諸位，接下來可能會有些天旋地轉，不過諸位都是經常禦空的人，對這種級別的空間挪移應當是受得了的。”
張北魚話音剛落，安化侍師徒便馬上接嘴。
“北魚兒，這難不成是個傳送陣眼？我跟你說我其實恐高，這麼多年了也不大適應......哎呦臥槽！”
“師父！我也沒飛過幾回呀！”
師徒二人話還未說完，張北魚的手掌便按在了石球上。
果然天旋地轉！
四周空氣變得不斷扭曲，周遭所見一切都橫七豎八不斷拉長打結兒，安化侍即便修為高深，此刻也被甩得七葷八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感覺進入了一方扭曲吸扯力道極大的深海渦旋一般，四肢百骸完全不由自主，一股被五馬分屍的車裂感澎湃呼嘯！
好在是整個過程僅僅隻持續了三次呼吸，下一刻肉身便恢複了掌控知覺，一行人也被重重甩在某處堅硬地表上。
“我去，散架子了......”
即便是空海這種鋼鐵直男，此刻也不禁哇哇嘔吐不止，更別提安化侍和長魚寧這對師徒了，安化侍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丟人，大風大浪都撐過來了，卻在這節骨眼上吐成了蛤蟆。
好在是安化侍體魄強悍到變態，哇哇兩嗓子便恢複了正常，他立刻去照看長魚寧給他傳渡真氣，卻驚訝發現劍宗弟子竟完全沒事，連藍阡夙都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附近，眉眼含笑地望著自己，隻不過看到安化侍按在長魚寧肩上的手掌時，笑容有一絲絲的凝滯。
“藍兒，你們之前訓練過？”
“是的小公子，這是我劍宗弟子的必修課，畢竟相比於其它門派，劍宗禦劍招式最為繁瑣，因此每一位劍宗弟子都要接受各種禦空特訓，在這方麵的忍耐力自然也更高。”
“挺好，挺好。”
安化侍尷尬笑笑，下一刻便被四周的景致完全震撼住了。
不用他細想也清楚，眼下他們已經完全進入了排山倒海中。
此刻眾人所在乃一方平緩石岩，前方便是一片廣袤無盡的碩大冰原，隻不過這冰原看起來有些不正經，每一條冰淩都長成了劍的模樣，根根直刺蒼穹倒插大地，好似掉進劍塚一般無處不見劍鋒！
沒有日月，沒有江河，卻有無處不在的劍氣彙成風塵，吹拂過麵皆有劍鋒割臉的刺痛，足見應當是一方獨到域界無疑。
冰山似劍，冰淩似劍，所見一切皆自生劍形，好似皆有模具一般形態逼真，卻又渾然天成天然去雕飾，如此突兀感受也著實令安化侍震撼。
除此之外，安化侍還看到了真正的劍。
此刻在他們四周便有不少飛劍，到處堆疊密密麻麻。
安化侍走到石岩邊緣，放眼望去整座冰原上也到處都是劍。
插在山澗縫隙中，堆疊在廣袤冰原中，阻塞在狹長幹涸的河道中，放眼望去塞滿眼球的，都是劍！
劍彙成河，劍聚成山，劍凝成淵，劍攏成海！
這是一片真真切切的劍的世界！
一瞬間安化侍有種恍惚錯覺，貌似這裏的每一塊冰每一片土，甚至是每一寸空氣都由劍凝成，每一種構築域界的元素都能分解成極度精純的劍道真氣。
這絕對不是一種誇張的讚許，而是安化侍眼前親眼所見的事實。
他隨手撿起一把插在地上的飛劍，輕輕拂去上麵的冰碴，能看出其品質還算不凡，放在藏境大修行者手裏也極為相稱。
“這麼多的劍，難道說劍宗弟子的佩劍都來源於此？”
“算是吧，我這把就是，小公子。”
藍阡夙給安化侍看了自己的飛劍，品質上乘入手清冽如泉，很顯然是一柄靈氣娟秀的上品。
“小公子，我聽我師父說起過，排山倒海之所以如此命名，便是因為這些排布如山似海的劍，此地乃我劍宗避世不可知之地，共有外來藏劍四億八千萬又五百二十四萬兩千零陸佰叁拾柄，自蘊之劍更是不計其數，說成天下劍宗之極也完全不遑多讓！”
“這麼多？”
安化侍和空海齊齊驚愕，長魚寧倒是對此毫不感冒，隻顧盯緊安化侍眼中流波。
“是的安哥哥，往日裏每每有劍宗弟子戰死，他們的佩劍都會被排山倒海收納，算是留作一種紀念，也是為後世劍宗弟子留下傳承，後代人有許多拿著先輩的劍，劍中傲骨亦能夠代代傳承。還有許多優秀弟子擎自蘊之劍，這也保證了我劍宗傳承自成一統，極度純粹而外道不可染指。”
“自蘊之劍？”
安化侍又聽到了一個新字眼。
“不錯，顧名思義就是排山倒海域界自己土生土長的劍。”
“排山倒海......能自己生出劍來？”
“不錯，當然不可能一下子生出完好無損的劍，我這裏指的是劍胚，想必安哥哥你早已經能感受到，此地劍氣之濃鬱非外界所能企及一二，不光在此地修煉劍道事半功倍，此地天生獨有的劍道靈韻，也會不斷產出極度純粹的劍髓劍胚，我劍宗長老會定期安排人手挖掘開鑿劍胚，鑄造成劍賜予弟子，每一位弟子在入內門十年後，都有一次機會進入排山倒海一個時辰選劍，有時候是劍反選主人，有時候是人主動選擇能駕馭的劍，畢竟劍和人都有好有壞，能否滴血認主，也要看各種機緣造化，因此不同的弟子，在排山倒海中所獲也是完全不同的。”
安化侍聞言點點頭，隨後朝張北魚淡笑兩聲。
“照此般說法，北魚兒你的福分就很大嘛。”
安化侍指的自然是軒轅劍，張北魚聞言摸摸頭，不好意思的尬笑兩聲。
“哎呦安哥哥你又取笑我，旁人不清楚我這劍是怎麼來的，你還會不清楚嗎？”
安化侍緩緩點頭也沒多言，的確作為舊水老祖選中之人，根本就是舊水老祖欽定，而非由人自願。
這也是安化侍一直懷疑公羊子和老陸的原因，畢竟按照溫叔牙的說法，是他們將鬼徹帶給自己的，可這兩位恩人還沒跟自己解釋清楚便撒手人寰，因而至今也沒個確鑿論斷。
“北魚兒，你師父死後，劍埋在了哪裏？”
安化侍突然有些好奇這個，可張北魚聞言卻頗為踟躇，半晌後搖了搖腦袋。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那時候我還在外麵遊曆，聽到師父張太京的坐化死訊便馬上趕回，可後來我也沒尋到師父的劍，你說稀奇不稀奇！”
安化侍聞言眉間一挑，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嗯？人死了，劍未歸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