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三思。”
安化侍的條件不算艱難，說白了僅僅隻是一個入禁地進修的名額，說到底還都是便宜了北戎劍修，按道理張太白不會一口回絕。
可安化侍心裏也清楚，現如今藍阡夙的身份已然不同了，且不論她和自己公開了道侶關係，僅憑她是西梁藍家人這一點，就足夠張太白多思量幾分。
換言之，張太白想要一直保證北戎劍宗信仰血統的絕對純粹，最起碼要保證其中一個絕對純粹。
這也是安化侍一路走來看到的真相。
相比於其它三大王朝，北戎王朝從上到下皆被張家人掌控，北戎子民的生活起居吃穿用度也全受到劍宗影響，這種空前純粹的凝聚力是極其恐怖的。
也正因如此，張太白自然不會想讓一個西梁藍家人獲得劍宗禁地的進修名額，畢竟大家全都心知肚明，藍阡夙對北戎的衷心並不牢靠，外人終究還是外人，這點是從一開始就變不了的東西。
因此，張太白需要三思。
安化侍也清楚個中因果，因此安靜地站在樓台上等他三思。
過了足足有盞茶時辰，張太白總算是開口了。
“安小友，說實在話，排山倒海的進修名額向來能者得之，我雖貴為宗主也不可能一言以蔽之，不過既然事關北魚的修行之殤，這個忙我還是願意幫的，隻是你也清楚，目前還有一位弟子和藍阡夙競爭這個名額，這才是難辦的事。”
“白月初嗎？”
安化侍直言不諱。
“不錯，說起來月初也算是近些年我宗重點培養的優秀苗子，和藍阡夙一樣都是我劍宗百年來少有的女中豪傑，本來還有一位百裏南瑾也不錯，隻可惜在國戰中劍心蒙塵，與被你教訓慘痛的愚兒一樣，都不適合這次的入選。”
張太白言罷，安化侍瞥了瞥躲在樓台角落的張守愚。
剛剛張守愚挺身而出的感人之舉，安化侍曆曆在目全都看在心裏，隻是張守愚貌似還完全沒有從自我矛盾中走出來，見安化侍入魔功成性命無礙後，他便不聲不響一個人靜靜躲到一邊盤坐調息，此刻也是對一眾人事不理不睬。
安化侍抿嘴笑笑心中寬慰，再次抬頭看向張太白。
“張宗主，說那麼多有的沒的其實沒啥大用，依我看你還是賣我一個麵子，大不了就讓白月初和藍阡夙全部進入排山倒海進修得了，畢竟都是便宜了你們北戎弟子，你也不算太虧，你也少跟我說你有難處，據我所知天下正道五宗的宗主，根本沒有一個會缺少這點權限的！”
安化侍的話說得異常直白，張太白似乎也心有定論，沉吟著緩緩點頭，不過話裏的籌碼卻層層疊加。
“既然安太傅都發話了，那本宗今日便賣你這個麵子，隻不過凡事也都講究個一碗水端平，既然我當著一眾劍宗百姓答應你了，你也不能讓本宗如此下不來台。”
“那是自然，你接著說。”
安化侍麵露微笑，他清楚張太白心中定有不快，畢竟此刻眾目睽睽之下，安化侍就是要讓他在人前說出承諾，如此才是潑出去的水，藍阡夙進入排山倒海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本宗其實也不會有什麼無理要求，無非是看你的女徒兒天賦異稟，你的道友空海大師又舟車勞頓，我們北戎本來就是禮儀之邦，不好好招待客人可不地道，因此在安小友你幫北魚煉劍期間，本宗希望這兩位也跟著前往排山倒海，一方麵也是讓他們開開眼界，另一方麵也盡盡我北戎的地主之誼，免得以後傳出去了，被人說我們北戎不講禮數。”
張太白一番話說得熱情大方，可安化侍等人聽聞卻隻感到心中罵娘。
老奸巨猾！
安化侍根本就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出張太白的言下之意。
很顯然，長魚寧的古怪神通令北戎忌憚，她和空海、藍阡夙和張守愚都將成為人質，徹底和安化侍此次煉劍勾連在一起，一旦煉劍出了差池，恐怕這些人的性命也會跟著遭受牽連！
安化侍心裏暗暗罵了十句老賊，表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如沐春風。
“如此甚好，我正好也和我的朋友們剛剛重逢，借著這個機會也能再親近親近，再者說北戎諦視也忒邪性了些，一直對我虎視眈眈的，我要是不帶上我的寶貝徒弟，還真有可能進去就出不來了！”
安化侍言罷朝長魚寧拋了個眼神，長魚寧直接給安化侍回了三大口飛吻，隨即聳聳肩膀莞兒一笑，簡直將爆棚的少女感溢出衍羲山。
說實話在藍阡夙麵前，安化侍做這種互動不大合適，可眼下也的確是必要之舉。
畢竟和張太白這種老家夥勾心鬥角，字字句句一言一行都需要斟酌謹慎，此刻他將計就計特意強調長魚寧的功用，便是要好好警示張太白，將其反將一軍拉鋸到位！
張太白聞言皮笑肉不笑，隨後緩緩點了點頭，畢竟剛剛帶上長魚寧是他說的話，此刻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再改口。
“可以，剛剛我也在上方感知到，月初這孩子貌似和空海大師極度投緣，既然如此就把月初也叫上一起，年輕修士多多交流心得，也不失為一段佳話美談。”
嗯？
安化侍聞言立刻擰緊眉頭，空海亦看向安化侍，表情顯得稀奇古怪。
對於白月初其人，安化侍和空海全都不甚了解，不過她明明是一位和佛宗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劍修，為何偏偏對空海這般熱絡執念，這倒是安化侍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兒。
本來安化侍也沒覺得有何不妥，姑且當做是空海這帥和尚招惹了一段好桃花，可這話被張太白一提起就徹底變味了，這裏麵定然有不可告人的貓膩。
當然，現在大局已定，說什麼都為時尚早。
還需看煉劍，步步為營。
所有事情都已說清楚，張太白心滿意足的率先離開，身形淡化成雲飄忽不見。
安化侍總算鬆了一口氣，來到空海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剛剛多謝。”
“安施主這是哪裏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都是我佛家必須要做的修業。”
“嗯。”
安化侍沒有跟他多說，畢竟純淨的佛家就是有這種慈悲渡人之心，空海越是如此，越讓安化侍對他欽佩不已。
他緩緩來到樓台邊角，又拍了拍張守愚的肩膀。
“喂，小子。”
張守愚又恢複成之前的冷漠模樣，不過安化侍知曉他心中有自己，隻不過年紀還是太過輕淺，不懂得該如何表露自己的感情。
“剛剛，若我未及時蘇醒，張北魚讓你做的選擇你會怎麼選？”
“選不出來。”
張守愚的回答利落幹脆。
安化侍點點頭表示理解，沒想到張守愚竟又接了一嘴。
“但我絕對不會後退一步，安哥。”
這話一出，一股暖流從安化侍心底流淌劃過，令安化侍不由自主蕩漾出笑容。
“這便夠了。”
張守愚見他微笑，也忍不住抿起嘴角，這還是這段時間他第一次如此開懷。
“如此甚好，放鬆下心情，對你的劍道修行也大有裨益，等我從排山倒海中出來，我希望看到你更進一步。”
安化侍說完話便轉身離開，張守愚也不再耽擱，直接禦劍而起倏忽不見。
“北魚兒，我們何時出發？”
“現在就可以走，安哥哥！”
“很好，你帶著空海與藍兒先走，我這邊要跟我徒兒說兩句話。”
藍阡夙知曉安化侍要問什麼，當即和他交換眼神表示理解，張北魚見狀也沒阻攔，而是識趣的帶著曹泊安離開，準備將白月初尋來一同前往排山倒海。
“徒兒。”
“叫我阿寧吧師父，咱這關係沒那麼生分。”
“咳咳，阿寧，解釋一下吧，怎麼回事？”
安化侍指了指天上，自然問的是關於北戎諦視的事情。
長魚寧聞言稍稍迷惘，想了半晌後緩緩開口。
“師父，說實話我也不大清楚，從小我就有些稀奇古怪，雖說我是我爹娘親生的，可我自從十歲開始便不能夜變蜘蛛了，自身的山蜘蛛鬼魄貌似也歸於沉寂，我爹還以為我不能繼續修行，直到有一日我震懾了兩頭千年龍鼇......”
“等會，千年龍鼇？”
“沒錯，修為大概都在空境大能級別！”
“那時候你幾歲？”
“大概也就十三歲吧。”
安化侍聽得冷汗直冒，十三歲震懾空境大能級別妖獸？
“這事兒你咋早沒跟我說過？”
“我也不知道咋說，不過我這本事很玄乎的，我自己都掌控不了，完全是下意識用出來的。”
“你把那兩頭千年龍鼇殺了？”
“那沒有，我哪裏能有那本事，我這神通頂多能起到震懾作用，多撐一會我就受不了了，畢竟師父你也知道，我太弱了，都是你沒好好教我。”
“這個......是我的錯。”
安化侍尷尬地撓撓頭，想來也的確沒盡到一個做師父的本分，不過長魚寧作為一介鬼修，自家父親又是八步趕蟬，本來就身負鬼天書全篇，也根本不需要他過多傳授，但這在某種程度上就更顯得他這個師父沒用了。
長魚寧也看出了安化侍的尷尬，當即哈哈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臉蛋。
“哎呀好啦師父，你得多學學咱們即將要去的活死人墓中人，人家神雕俠侶本來不也是師徒？小龍女還是神雕俠的姑姑呢！所以說你可不能死心眼，徒兒不光是用來教的，還可以用來娶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