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大哥哥，這便夠了！
十個字字字戳心，刺紮在張北魚的心頭字字泣血！
“他是你大哥哥，那我又是你什麼？我養你教你修行帶你長大成人，給你權勢給你榮耀帶你走出大山，現在我修行受阻亟需祭煉軒轅續命，你卻能做出此等孤注一擲的選擇，你可知道今日你救了你口中的大哥哥，很有可能在將來不久......不久就會失去你的北魚哥哥嗎！”
張北魚此刻黯然神傷，所有人都沒見過他這般樣子。
這根本就不像張北魚。
這根本就不是張北魚。
張北魚從未在人前彰顯過自身的怯懦，曹泊安聞言重重一歎。
“唉，到底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了，情分二字，有夠傷人。”
張守愚聽聞此話也微微錯愕，他想過祭煉軒轅劍對張北魚很重要，卻從未想過此事竟會涉及到張北魚的身家性命。
眼下選擇籌碼丟回到張守愚這邊，一麵是安化侍，一麵是張北魚，如若按照張北魚所說這般，這兩位對他皆恩重如山的大哥哥，隻能最終活一個！
舍棄哪個？
犧牲哪個？
該怎麼選！
張守愚捂著腦袋近乎崩潰，左右搖擺不定，過了半晌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燭龍劍，跌落在下方樓台上蜷縮成一團，脊背劇烈起起伏伏，一時間哭得分外淒慘。
“小舒子，做選擇吧。”
“我不選......你要我怎麼選！”
“那就給我乖乖避開，刀劍不長眼！”
“不行！就是不行！怎麼都不行！”
正如安化侍先前所說那般，張守愚雖聲名鵲起但成名太早，從小到大被人保護太好，以至於在大事小情上缺乏對事物的基本決斷。
之前在戰場上麵對安化侍時，安化侍將他帶入九重天之外，便早已看出此子內心脆弱閱曆或缺，此刻麵對這種有心之人的誅心抉擇，也自然承受不了驟然崩潰。
當然崩潰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將所有經過全部聽完的藍阡夙也神情迷惘。
空海依舊沒有收回禪杖，這位英氣勃發的慈悲和尚，此時此刻隻有無限的唏噓慨歎。
“唉，二者皆無錯，錯就錯在這大世沉淪。”
一時間場麵陷入前所未有的僵持，神秘女子緩緩走到安化侍腳下，抬頭仰望著懸浮於空的安化侍，靜靜流淌下兩行晶瑩灼熱的淚。
“師父，今日如若不能保你平安，阿寧願陪師父一起下九幽黃泉。”
正如神秘女子所言這般，這位突兀出現的對抗諦視者，不是長魚寧又會是誰？
隻不過普普通通的一介鬼修長魚寧，何德何能可以對抗北戎諦視，她又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北戎京都，這一切都還是未曾揭曉的謎團。
張北魚劍鋒還是沒有落下，曹泊安來到他麵前。
“張師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不可拘泥於小情，眼下旁人的羈絆於我等無幹，宗主的意思分外明了，你的命比在場任何人的命都要貴重，切不可隨意糊塗！”
“我知道，我隻是心有不甘。”
張北魚言罷不再看曹泊安，而是看向了懸浮禦空的漆黑安化侍。
“安哥哥，想當初你找到我，在長陽鎮翁老丈的後花園內跟我說過，你說我們都是被舊水老祖選中的侍者，我也和你說過不想讓自己的宿命被他人擺布，可你瞅瞅現如今我們都成了什麼樣子？你完全被鬼徹左右無法自拔，連最後一口氣都需要鬼徹來幫你續命。我也一步步聽命於軒轅劍，心甘情願為了它的完整而讓自身劍心殘缺。”
張北魚長長歎了一口氣，好似將他所有天真無邪的稟性一並呼出口外。
“現在想想啊，可能我們一開始就都錯了。你我都認為自己是天之驕子，是自打出生就高人一等的不世之材，可這一切不過是舊水老祖賜給我們的假象。我們將外物的力量恬不知恥加諸己身，又將外物的力量信誓旦旦的當成我們自己的原力，這本就是最大的自欺欺人。或許當我們開始產生忤逆舊水意誌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走上了這條注定對抗的不歸路了，有些時候命運還真的不能執拗抗爭，畢竟人是抗不過天的，逆天而行也注定會招致無法言說的苦澀厄難。”
“舊水老祖，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你我修行人生裏不可逾越的天啊。”
張北魚看似大徹大悟，卻越說越感到頹喪莫名。
在場除了安化侍之外，根本沒有人能體會他此刻的心境。
畢竟唯有被舊水老祖選中之人，才會有這種後知後覺的感悟心緒。
“你錯了，北魚兒。”
便在此時，一聲幽幽打斷了張北魚的沉吟。
“我哪裏錯了？”
張北魚下意識的回應了一嘴，下一刻忽然仰起腦袋，不可置信地盯著安化侍的方向猛看。
他絕對不會聽錯，剛剛正是安化侍在說話！
“安......哥哥？”
在場眾人亦紛紛驚詫，畢竟此間波瀾已經足夠多，要是安化侍再掀起什麼幺蛾子，那今日的天下第一城也太熱鬧了！
吼！
安化侍的的確確緩緩張開了眼睛，便在此刻龍吟亦再次泛起，貌似是不願見到安化侍重回陽間！
吼——嘶！
剛剛吼到一半的龍吟竟再次被人扼住咽喉！
長魚寧！
長魚寧哇的噴出一口濁血，趴在地上盯著某處虛空眼神怨毒。
“今日隻要我在這裏，你就不可能傷害我師父一絲一毫！”
堂堂北戎諦視竟真未再次試探，好似竟真對長魚寧這個小丫頭片子深深忌憚。
張北魚見狀知曉不可繼續等待，禦劍騰空而起瞬息即至，朝安化侍抬手就是一道雷霆殺伐！
轟！
刀劍爭鋒，光暗交替！
整座衍羲山竟被打得顫栗不止，巨大的交鋒衝襲波令全城百姓劍修紛紛跌倒，不少修為薄弱之輩直接鼻孔竄血。空海眼疾手快先一步以佛光庇護長魚寧，藍阡夙亦收劍回到長魚寧身邊為她護法。
高天之上，漆黑且碩大的鬼徹昂揚在安化侍身前，拚死抵禦著一把碧綠劍芒縈繞的尋常木劍。
“這是......你恢複修為了？”
張北魚見狀大驚，從剛剛交手那一刹那判斷，安化侍此刻的實力很明顯不降反增，這一擊雖並未出全力，但張北魚心中已有揣測，以目前軒轅劍劍道受阻的自己，恐怕難以將這種狀態下的安化侍鬥敗！
恐怖如斯！
張北魚也是審時度勢之人，見形勢不好率先收劍，同時朝高天之上打出一記不滅劍痕。
劍痕穿梭萬裏淹沒蒼穹之中，料想應當是給山巔的張太白發出的緊急求援！
而接下張北魚這一劍的安化侍，此時此刻的確真真正正的睜開了雙眸。
精光畢露！
此刻的安化侍眼神犀利如狼，僅僅是開眼的一瞬，一抹專屬於燭九太陰的澄黃蛇斑便洞穿天下第一城，進而穿透厚厚的山壁繼續擴散，好似要輻射三千世界一般無窮無止。
“北魚兒，你之所以會有剛剛的頹廢想法，完全是你和軒轅之間出了問題。不管是軒轅還是鬼徹，亦或是鐮鼬和布都禦魂，所有被稱為舊水老祖本命法器的聖物，其實都不屬於舊水老祖，這點你原本應該也是知道的，可以偏偏忘記了這一點，足見你已被神兵反噬蠱惑極深！”
“照此說來，舊水老祖才是厚顏無恥之徒，它恬不知恥將這些死界聖物據為己有，殊不知他根本不配同時擁有這些神兵利器！如若他當真有掌控死界多柄神兵之能，就根本沒必要讓我們這些侍者來替他溫養！而他最喜歡的就是你這種聽話的走狗，畢竟隻有乖乖聽話，他才能達成他不可告人的真正目的！”
安化侍言罷已經完全開眼。
此刻他的太陰蛇眸再次蛻變，兩隻人類眼珠已經消失不見，徹徹底底幻化成蟒蛇眼球獨有的兩條豎縫，看起來其黑無比好似萬丈深淵，一道道類似炎火般斑斕的澄黃紋路在深淵兩側散射，漸漸塗滿兩顆眼白部分，最終在一層紫黑魔氣籠蓋下形成鍍膜般金屬質感的外殼，看起來妖異蠱惑又隱秘絕倫！
“北魚兒，你從未把軒轅當做你的摯友，你和它僅僅隻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現在更是互相征服的關係，這不可能真正獲得軒轅的認可。你找我祭煉軒轅劍，一開始我也差點被你誤導，可現在我完全理解了鬼徹的內心所想，才清楚死界聖物自高於你我的靈智，想要激發出它們的全部潛能，決不可與之對立，而必須像我這般願意與其水【乳】交融，我和鬼徹早已血脈相通，它是喝著我的血長大的，因此現在它願意保我的命，也正因為如此，我和鬼徹之間實現了你夢寐以求的真正“祭煉”，徹徹底底成為了不可分割的整體！”
言罷，安化侍徹底迸發氣勢，渾身上下黑色刀液盤旋不止，最終徹徹底底被安化侍吸納入體內消失不見，隻剩下一身色澤暗沉又堅不可摧的健碩筋肉肌膚。
“自今日起，我即是鬼徹，鬼徹即是我，人刀合一，我為刀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