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傾覆的武嵐城外一片狼藉。
西北聯軍紛紛撤退拉開場子,將唐仙睇與安化侍留在了原地。
剛剛接連經曆了諸般神仙大戰,這群風聲鶴唳的西北聯軍已然草木皆兵,根本不用唐仙睇下令組織,各路將軍已經率領部眾紛紛撤退,大軍如浪潮般滾動,沒過多久便不見了人影。
畢竟他們心裏也都清楚,這種級別的戰鬥不可想象,隨便一點餘波殃及自身,恐怕都會造成難以挽回的惡果。
雖說唐仙睇僅僅和安化侍約定一刀,但她口中的“做一次”究竟有多激烈,西北聯軍不用想都菊花一緊瑟瑟發抖。
安化侍見狀毫未鬆懈,他清楚眼下才是守護武嵐城最重要的一戰。
唐仙睇,第四名刀!
想當初小桑的恐怖還曆曆在目,安化侍自問以現在的自己,恐怕都難說能夠穩勝小桑一招半式。不過小桑的恐怖更多在於神通奇特,安化侍有完全克製小桑的大遁甲術在身,因此倒也沒那麼畏懼。不過眼前這位如江南溫婉的唐姑娘,倒是令他額頭見汗喉結發緊。
常言道不知者無畏,可安化侍已然是觸通仙道的知之者,他的敬畏之心不準許他有絲毫鬆懈,他也清楚他隻有一次機會握在手中。
一刀定勝負,多麼江湖痞氣的率性法子。
四下大風凜冽,戰場饕餮血腥。
二人踩踏著屍體對立靜默,表麵上風輕雲淡毫不在意,體內雄渾真氣早已在瘋狂流轉蓄勢待發。
超越凡人四境的高手對決,無一不驚天地泣鬼神。
安化侍撐開須佐懸式秘法,將自己神通運轉的氣息壓製到最低,不讓唐仙睇瞧出任何運功破綻。
唐仙睇很明顯也使用了遮掩玄法,看起來揉揉捏捏語笑嫣然,好似參加良宵佳節的賞燈歌女,根本不像是殺人誅心耍大刀的西梁莽士。
二人皆密不透風,如此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高手對決。
尋常高手隻知道一往無前,卻不清楚在收斂歸藏中尋求必殺之道。這完全是缺乏戰鬥經驗的表現,舒念乾就是個典型例子。
安化侍強就強在身經百戰,不管是講道理還是不講道理的陣仗他都見過。因此他往往都能後發先至料敵於先,不過這一次他心中沒譜,畢竟他完全看不透唐仙睇的境界,而方才接連兩番大戰,他已然在唐仙睇麵前暴露太多了。
根據安化侍的揣測,唐仙睇應當是空境巔峰大圓滿境,畢竟他統率三軍敢於出戰,很明顯也要受製於修士箴言,因此不可能是凝境巨擘級別強者。
當然她很明顯天資卓絕,能夠憑借空境實力拿到第四名刀交椅,足以證明其天賦強到了變態程度,至少也是和安化侍仙緣一般濃厚的底蘊之輩。
如此一來,安化侍真不敢想自己有幾分勝算。
天才與天才的對決,相差整整一個大境界,若換做左天衡這種隨意碾壓之輩還好說,但麵對第四名刀,雖說僅僅隻有一刀之約,安化侍也不敢有絲毫留手。
雨,從天上來。
不知從何時起,天地間開始下起濛濛細雨。
旖旎如江南,輕柔無骨聲音呢喃,可安化侍卻隻能感受到毛骨悚然。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安化侍已然瞧出這雨水根本不是液體,全部都是精純壓縮到極點的真氣凝珠!
他很確信尋常修士隻要沾染一滴,立刻會全麵破防從頭穿腳橫死當場。更遑論眼下的雨水驟密無數,其下場簡直血腥到難以想象不可言說。
轟!
手掌爆血拍刀,鬼徹化作滾滾黑漿凝成全身遁甲。熊熊紫黑魔氣纏繞黑甲金鱗塗遍全身,地獄吠陀再次出現化為地獄撼地手,巨大鬼臂朝天撐開全力阻截,太古熔爐神體亦全麵洞開,好似能焚化一切的熔爐金焰包裹全身,火勢滔天對抗肅殺之水。
麵對如此強敵,安化侍已經毫無留手。
本來他還想用玄黃太昊鎧,可惜此鎧甲之前被葉崇山穿走了,不過即便如此也並不慌張,安化侍對自己的底蘊也頗有自信。
雨水紛紛落下,接觸到太古熔爐金焰時嘶嘶作響,發出一陣陣油鍋烤幹的蒸汽消融聲。
安化侍拈指造印舉手撐天,一方運轉玄奧的青萍道陣驟然凝成。精純的道宗真氣進一步阻礙雨水,在安化侍頭頂化成一張天然屏障。
雨水打在玄青道陣上劈劈啪啪,到處亂蹦看起來俏皮活潑。安化侍抬起頭,透過玄青道陣觀察玄青的天,望著被雨水砸亂漣漪成片的世界,輕歎口氣緊了緊手中的法印。
“唐姑娘,你跟我說隻出一刀,現在這算是怎麼回事?”
“安公子別急,這僅僅隻是春風化雨刀的起勢而已。”
“春風化雨刀?”
“不錯,此乃我家主人親創刀法之一。我主平生創出刀法無數,我福澤深厚得傳春風化雨刀。此刀術也曾作為贈禮給予北戎劍宗觀摩,北戎劍宗憑借此刀術創出春風化雨劍,目前傳到北戎太上長老張婉容一脈。可隨著張婉容與家弟紛紛暴斃於北江城外,這一脈至此也算絕了。”
安化侍聞言恍然大悟,看向唐仙睇的眼神也少了幾分恭敬。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唐姑娘你早知道我不是殺害你弟弟的元凶,又何必故作大度裝這麼久?”
“安公子此話怎講?”
“再顯然不過了,我險些都被你蒙在鼓裏。我究竟有幾把刷子我清楚,讓我斬殺一個天資卓絕的秦牧雨我有信心,可讓我連帶著將他的太上師父一同宰了,恕我根本沒那個本事,若是姑娘還輕信我是凶手,那麼姑娘要麼是愛我愛的死去活來盲目了,要麼就是太過看得起我了。”
唐仙睇被安化侍一語道破心思,可表麵上依舊雲淡風輕毫無轉變。如此深邃城府簡直不可揣測,這令安化侍對她又多了幾分機警。
“安公子所言不假,我和弟弟的感情其實向來都是極好的,隻不過我先前已經告訴過安公子,我弟弟師徒二人雙雙暴斃,安公子當時沒反應過來,這是安公子的愚鈍,怎麼還反過來嘲弄小女子心機深沉了?小女子可不受這委屈言辭。”
一語言罷,唐仙睇佯裝矯情撒嬌,素手一抖便是一道青氣彈出。
那道氣流在其身前三尺外凝固不動,四方雨水朝氣流漣漪緩緩凝聚,鑽入氣流之中化成其液體血骨,越聚越多水流如注,漸漸凝成一柄晶瑩剔透的別致水刀。
“這便是姑娘的刀?”
安化侍瞧得饒有興致,不過卻不敢有一絲一毫鬆懈。
他能感受到那柄水刀的恐怖絕倫,一旦這把刀出鞘,必然見血封喉不死不休,必然風雷大作山河悲號,必然是安化侍生命不可承受之輕!
“不錯,無形之刃,有形之道,方為刀術上乘之選。”
“很好,如此說來,我的鬼徹怕是要低上一頭了。”
安化侍故意奉承一嘴,立刻引來背後一陣猛烈咆哮。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鬼徹這般抱怨,當即像馴狗一般輕撫身上鱗甲,好生勸慰幾嘴後又抬頭看。
“唐姑娘,你這刀比之秦牧雨如何,比之張婉容又如何?”
“不知道,我隻知道用來招待安公子,這一刀已經遠遠足夠。我也知道安公子乃鬼徹傳人,說實話我也一直想和這柄天照宗宗誡聖物交手,今日總算能得償所願,安公子且出刀吧。”
“不出。”
安化侍搖了搖腦袋。
“這又是為何,難不成說安公子準備肉搏我的水刀?”
“嗯......也不算吧。”
“那安公子還是出刀吧,世間比鬼徹還硬的兵刃怕是不多了。”
“我就不,就是玩兒!”
安化侍說罷擺了個功夫花架子,弓著馬步朝唐仙睇招了招手。
“唐姑娘,盡管招呼便是,小生這廂全部接下便是了!”
“安公子如此厚愛,那小女子隻能卻之不恭了!”
話已說死,唐仙睇的眼神瞬間冷冽肅殺,麵前水刀在一瞬間吸納天地所有雨水。
這場春雨好似突然噎住一般,緩緩遲滯後打了一個重重的噴嚏。
原本井然有序的雨水隨噴嚏驟然加速,紛紛轉變軌道淩空甩頭,帶起一條條澄明的尾巴劃過天地,反射出一道道狹長油亮的灼陽纖光。
原本僅有三尺長的水刀驟然化為七尺,不過也僅僅止於此處,不再有任何身量暴漲,但洶湧填充的真氣雨水卻沒有絲毫停滯,依舊互相撕咬著朝刀身瘋狂灌注,慌不擇路前後踩踏,整把刀也隨之愈發凝實愈發細膩,筋肉線條皆化形拉扯而出,漸漸有了水銀拉絲般強韌的紋理,亦如虎嘯山林般凝聚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這一手遠遠在秦牧雨之上,沒有浪費掉一絲一毫真氣精華。
唐仙睇的刀術打法也和春風化雨劍完全不同,沒有秦牧雨那種鋪張浪費,對每一滴真氣的掌控都更加妙入毫顛。若是秦牧雨還活著現在此處,定然會感到自慚形穢,一邊感歎自愧不如,一邊說著老姐真好老姐真妙我家老姐真牛筆。
很明顯秦牧雨做不到這種程度,還是之前安化侍教訓舒念乾時說得那句話,修行者“放”很容易但“收”很困難,簡簡單單一句收放自如,便完全是低中高手的分水天塹。
一念之間,雨化咫尺!
水至清則無形,無形之雨纖毫如塵,使用此招者必須有能耐掌控每一纖毫水流走向,將其脫胎換骨打散後重新凝聚刀勢,將真氣重新劃分重新歸道,其間諸般玄妙莫測之手段細節不可言說,而唐仙睇卻僅僅隻用了一次呼吸時辰便都做到。
“好手段,如此密度怕是鬼徹也要汗顏了!”
安化侍見狀喝了一聲彩兒,身後鬼徹又是一陣抱怨折騰。
安化侍沒工夫再去安慰它,左手握拳又攤開並指如刀,他果真言而有信並未出鬼徹,而是真打算用肉掌硬接這雷霆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