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國已不寧

此話一出口,三者都逐漸趨於靜默。

一旁佇立的吳安全聞言心中忐忑,他已然聽懂了話中之意,此刻麵色上更顯惶恐不安。

陷入瘋魔已近六百年的掌教真人靈虛子打碎桑田滄海,竟一路往南不知所蹤!

這事情若是傳揚出去,恐怕會在整片大陸掀起一陣波雲詭譎。

要知道靈虛子瘋魔之事乃是不傳之秘,多年來道宗辛勤懇懇的守護這個秘密,就是不想讓外人得知道宗已沒有掌教,可眼下這風聲怕是遮不住了!

堂堂正道五大宗門之一竟沒了掌教,不用說也能清楚會帶來什麼後果,本來道宗在這些年間就已經損失慘重,此刻更是給了有心之輩不得不進犯的可乘之機。

換言之,無論是道宗還是南靖,此刻的的確確已經來到了唇亡齒寒之秋!

三位底蘊的爭吵還在持續,吳安全不斷聽著這些外界難得一聞的消息,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難以言喻。

由於桑田滄海就處在太玄山中,吳安全這些年來隨著地位抬升,也被一眾太上長老選中親自監視桑田滄海的一舉一動。

畢竟桑田滄海乃是正道五海秘境之一,其興衰榮辱完全是和宗門的氣運未來直接掛鉤的,多年來吳安全靜靜侍奉這三位底蘊,倒也從沒出過什麼岔子,誰成想最終竟是靈虛子自己鬧出了一個大簍子!

至於這三位塑像,吳安全根本沒見過他們的真身,也從未知曉他們究竟在何處。

從他接掌監視桑田滄海的任務伊始,他初見這些家夥時他們便是這樣,一開始也的確把膽小怕事的吳安全給嚇個夠嗆,直到現在依舊心中有抹不去的陰霾。

他隻知道這三位塑像被稱為底蘊。

所謂底蘊,乃是各大宗門最為核心的隱藏後手,亦是絕對淩駕於宗門其餘人等的至高之輩。

正像是王朝中雖有皇權籠絡,可無論是皇帝還是朝中大臣,無論是控製王朝的鼎盛宗門還是地方豪強,全部都籠罩在諦視的俯瞰下規矩臣服,因為諦視便是各大王朝完全不可撼動的至尊力量。

這宗門中的底蘊,恰恰便如諦視和王朝之間的關係。

底蘊,便是每個宗門必須要仰視的諦視所在!

隻不過底蘊是不會輕易出手的,至於他們為何從不拋頭露麵,誰也不清楚具體原因若何,吳安全作為一名小小掌座,自然也沒有獲悉這些秘密的資格。

當下他又聽三者討論半晌,其中一位底蘊示意他可以先行離開,吳安全恭敬行禮默默退走,離開時冷汗已經完全浸透了背後的衣襟。

而此時的南靖王朝裏,像他這種緊張兮兮的家夥可不止他一個。

南靖皇宮,勤政殿。

風雨欲來。

整座大殿沒有一個太監和宮女,連趙星闌這位傀儡皇帝都不曉得哪裏去了。

此刻唯有澹台洪燁一個人默默站在門口,他的身材依舊老邁且魁梧,屹立在巨大的殿門中央,借著灰蒙蒙的日光相映成畫。

他在等人。

過了許久,大殿麵前的石階上緩緩蕩起一抹漣漪。

這漣漪飄飄蕩蕩緩緩朝上移動,隨著移動緩緩顯露出具體的輪廓,好似一個正在不斷登階行走的透明人。

這透明人形走得很急風風火火,來到澹台洪燁近前時緩緩由虛化實,凝聚成一位長須負鎧的武將,而能夠以這種狀態和澹台洪燁潦草相見之輩,自然便是驃騎大將軍葉崇山。

此刻的葉崇山還是跟四十七年前沒有變化,隻不過眉宇間因疲累產生的倦容深邃到難以抹除,能看出他已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他收起施展空間挪移帶來的真氣波動,來到澹台洪燁身邊草率打了聲招呼,隨即腳步不停進了勤政殿雲戒一招,取出一隻羊皮酒囊開始鯨吞牛飲。

“許久沒穿甲胄,是不是都有些不習慣了?”

澹台洪燁抿嘴笑笑,並沒有介意葉崇山的失禮,他抱著袖口轉身來到葉崇山身旁,二人結伴走到皇帝的龍椅上左右落座!

“咳咳,事態不太好。”

喝了很多口烈酒的葉崇山心事重重,很明顯不想跟澹台洪燁繞彎子,澹台洪燁聞言也正色起來,畢竟接下來要說的可不是玩笑話。

“葉大人別著急,這都是可以預見的事,他們蠢蠢欲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來了咱們接著便是。”

“拿什麼接,怎麼接?”

葉崇山聞言滿心不悅,絲毫不顧及澹台洪燁的太師地位,話說出口也沒有半分道歉的意思。

“澹台太師,別的你可以不管,你的親孫女此刻已經到了前線,若是咱們此次不能和北戎聯合,到時候馬革裹屍了你可別找我麻煩!”

一提到澹台夭夭,澹台洪燁的老臉立刻拉下來了,很明顯這小妖女在澹台洪燁心中的地位非比尋常。

“是出了什麼問題,之前劍道兩宗不是談的好好的嘛?”

“今時不同於往日,現在不好說了......咕咚咕咚......”

葉崇山又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抹抹嘴巴盯著龍椅下的石階嘀咕起來:

“這些年道宗出了太多事,當初安化侍那小賊鬧出那麼多幺蛾子......暫且不提他了,總之我們接連折損了公孫大藏和左天衡等數位太上長老,太極誅魔大陣上又折損了許多內門精銳,眼下道宗的底子很薄,應該已經兜不住了!”

澹台洪燁聞言也重重歎了口氣。

“的確,區區四五十年想要恢複元氣著實不易,加上道宗掌教已經許多年沒有出山過,外界的猜忌也愈演愈烈,都在說道宗便是下一個佛宗啊。”

葉崇山知曉這話不是危言聳聽,點點頭又開始喝起悶酒。

“沒錯,剛剛我得到內門的消息,桑田滄海已經覆滅,靈虛子掌教不知所蹤,桑田滄海內的物事不曉得有沒有被盡數摧毀......不管怎麼說,眼下我們的底蘊虧空已經藏不住了!”

澹台洪燁雖不是道宗中人,聞言亦麵色大驚久久難以平息,足見靈虛子和桑田滄海,對他們來說有多麼的重要不可替代。

“如此一來,那事態便更棘手了。”

澹台洪燁默默感慨一嘴,隨即繼續開口說了下去:

“眼下祝家也已經徹底衰敗,祝悟能慘死於東陳,我們的國子祭酒鍾梵亦在東陳不知所蹤,祝家群龍無首這些年,你我也沒少做些清剿的肮髒事,眼下祝家這顆釘子算是沒了,不過東陳和西梁算是笑了。”

澹台洪燁此刻又說出一個震撼消息,名列南靖四大家族之一的祝家步了舒家的後塵,徹徹底底在南靖朝野間除名了!

“祝家倒是影響不大,畢竟東陳孔家在五十年前的內亂中也損失慘重,現如今的關鍵是我們兵力不夠,修士箴言的限製也逐漸鬆動,各大王朝都已經有高階修行者準備參戰,我們現在急需強大的兵馬!”

“稽查司勢力何不調用?”

澹台洪燁問出這話,迎來的卻是葉崇山的咧嘴哂笑。

“稽查司?眼下稽查司不分崩離析就不錯了,太師你也不是不知道,自打南門大人死後稽查司便成了一潭死水,妖靈司已經徹底脫離出來,隻不過眼下的勢頭也是萎靡不振,我們能仰仗的唯有我們南靖的箭陣大軍!”

“百裏燕青嘛......”

澹台洪燁聞言點點頭,很明顯對百裏燕青很是看重,可葉崇山繼續在一旁唱著反調,搖了搖腦袋撇了撇嘴。

“遠遠不夠,即便是出動百裏燕青的箭隊,加上我們皇城儲備的左右神武軍,依舊難以攔下東陳和西梁這兩頭猛虎,須知東陳有墨銀遁甲軍,北戎有馳騁天下的金甲雷騎!”

“擋不住也要擋,葉大人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怯懦了?”

澹台洪燁怒拍椅背猛地躥起,在龍椅前來回踱步神色厲切,帶滿扳指的左手幾乎快將下顎的胡須薅禿了。

“南靖和道宗如此勢微,西梁與東陳這兩隻虎狼若說不忌憚是不可能的,西梁本來就是嗜殺冷血的大漠蠻族,東陳更加不用言說,向來以北安王後裔自居,其大一統之心已然不用掩飾。”

說到這裏,他抬起宛若野獸般老辣的眸子盯緊葉崇山。

“所以說這都是南靖的命,既然天命已至,不想接也得接著!北戎是我們目前能夠拉攏的唯一盟友,就算你現在有萬般苦楚,也必須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勢必要拿下北戎張家和塗山伯庸的支持!”

葉崇山聞言還是麵露難色,很明顯此刻不是隨便表忠心的時候,在列國興衰生死麵前,說任何話都必須要考量自身的斤兩深淺。

“這就是我來找太師商議的地方了,本來聯合戰線已經談的差不多,誰成想最近北戎忽然變卦開始拒絕聯盟,我懷疑他們也想要分一杯羹,三國聯合欲要將南靖剿滅再瓜分天下!”

“他們哪裏來的膽子?”

澹台洪燁聞言又是大驚。

“葉大人,據老夫所知北戎雖強橫卻底蘊不足,按道理講不應該會是這樣......”

“現在會了。”

葉崇山粗暴打斷了澹台洪燁的話,隨即麵色上呈現出了一抹惶恐。

“這又是為何?”

“因為......他們發現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