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侍聞言表情精彩,看來之前對小桑的判斷完全失誤。
這位財色兼收的小屁孩子,簡直讓安化侍對少年郎的印象徹底改觀。
不過這些都不是安化侍真正關注的,他隻在乎將小桑完全拉上自己的賊船,至於會給離火樓帶來什麼樣的災禍,這可不是安化侍該關心的事兒。
就這樣,安化侍又養了小桑整整三天。
這三天簡直比修行還要疲累,小桑這家夥像貔貅一般隻進不出,吃進肚子裏的金銀財寶絕對不吐出一毫,卻一直以性命要挾安化侍給他喂飽,以至於安化侍三天不眠不休,活脫脫成了為其賺奶粉錢的老黃牛。
好在是安化侍還剩下不少婆羅迦葉,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鳩摩和尚和薑十二搜刮的法器典籍,安化侍一次次跑典當行兌換財物,總算沒讓小桑餓著一點肚子,不過卻讓整條離火大道上的酒樓全都叫苦不迭。
第四日天剛透亮,安化侍便帶著小桑正式登門離火樓。
作為名震東陳的五樓之一,離火樓向來都有其獨到的底蘊氣度,四大世家之一的莊家完全把持離火樓,無論在山河郡還是整個天下,離火樓都滿溢聲譽鼎盛不衰。
說是樓宇,實際上的離火樓卻仿若一座山巔莊園般廣袤。
安化侍在這三天內已經觀測良久,除了極度高聳的離火樓主樓外,離火樓四周還有七八座朝其拱衛的偏樓,像眾星捧月一般朝離火樓揚起飛簷,每天獨享著山河郡西北部最好的皓日之光。
早在三日之前,絡繹不絕的拜壽者便踏破了離火樓的正門檻兒,今日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人潮頂峰。
衣冠楚楚的儒家公子,長髯垂胸的耄耋老者,道骨仙風的青衫道士,背負長刀的西梁刀客,英姿挺拔的冷峻劍修紛紛登門拜壽,無數賀禮將幾座偏樓塞得滿滿當當。
一眾莊家弟子忙得不可開交,行禮彎腰累得直不起身子,卻沒有缺少一絲笑容失了禮數,足見離火樓在禮法教養方麵的得體到位。
安化侍和小桑混在人群中往前踱步。
此刻的安化侍滿臉苦澀,本來他也穿得人模狗樣高冠英挺,背後的鬼徹刀匣亦威風凜凜不怒自威,可無奈此刻他左右肩膀上各耷拉著一條小胖腿,硬生生將一代青年英傑變成了慫包狗熊。
這已經不是小桑第一次拿安化侍當馬騎了,他兩條小胖腿緊緊箍著安化侍的臉頰,有時走得快些小腳丫還會插到安化侍的鼻孔裏,小小的娃娃腳丫味道卻極度濃鬱,令安化侍每天都感覺自己被泡在了酸菜缸中。
小桑在不說狠話時完全是孩童心智,看到什麼都感覺分外好奇。
他死死揪著安化侍的發簪滿臉雀躍,看到感興趣的地方就會哈哈大笑,一雙小胖手將安化侍的額頭拍得通紅變形,咧開的大嘴流下一堆哈喇子,帶著晶瑩的小鼻涕在安化侍眼前不斷甩蕩。
安化侍對此叫苦不迭,他也知道小桑心智太小控製不好自己的力道,可他那一雙小手有多麼恐怖簡直難以形容。
有好幾次小桑直接將安化侍的腦門拍得凹陷粉碎,還好安化侍已經修成完全覺醒的太古熔爐體,能夠快速自愈抗住這些碎顱折磨,這也算是種種不幸當中的萬幸之事了。
安化侍是萬萬不敢對小桑反抗絲毫的,畢竟這娃娃的恐怖程度簡直難以想象,難就難在安化侍從來沒哄過小孩子,此刻低聲下氣的說話也實在別扭難堪。
“我說小祖宗,到了門口你可得按事前說得,千萬別說錯一句話,不然可就吃不到裏邊的壽宴啦!”
“好的大哥哥,不過要是裏麵不好玩,我會把這裏所有人都吃掉哦!”
安化侍聽得滿頭冷汗,不再多言攥住他兩隻小腳丫,擠到門口呈上了拜帖。
之所以這般低三下氣也是有原因的,畢竟安化侍對離火樓並不熟悉,如此重地不可能沒有禁製結界庇護,前兩日安化侍便看到許多死屍從離火樓外沿抬出,細一打聽都是想混入樓中的野心之輩。
雖說安化侍的神體可隨意穿梭結界,但初來乍到東陳也不可掉以輕心,畢竟儒門秘法在結界控場方麵獨樹一幟,在完全沒有摸清其詳細底細之前,該給的尊重還是半分都不能少的。
“這位小哥,我們是天花城瀾滄鏢局的,此次是替姬有命總鏢頭前來拜壽的。”
“哦?姬鏢頭好大的派頭啊,為何他不自己前來?”
俗話說狗仗人勢,離火樓的守門弟子自生一派傲氣。
“還請小哥多多通融,姬鏢頭前不久遭遇王家劫鏢重傷垂危,此刻實在是下不來床,隻能委派我來代為祝壽。”
“行吧行吧,這孩子是誰?”
“這是犬子,他娘死得早,留下我們爺倆孤苦伶仃,所以我去哪裏都帶著他,來趕緊叫哥哥。”
“你好,看門大哥哥!”
由於有之前的提前囑咐,此刻的小桑還算配合,這令安化侍稍稍鬆了口氣。
看門弟子乍看小桑也覺可愛,一時間不滿的情緒也消散了不少,當即探手示意安化侍將賀禮奉上。
安化侍本來準備奉上大量金銀,無奈被小桑這無底洞搜刮得幹幹淨淨,隻能臨陣磨槍采買了一些東陳特產奉上,可這卻讓看門弟子再次皺了眉頭。
“小哥你多多擔待,從天花城來到此地路途遙遠,我的武功還不高,在路上遇到了幾波匪徒搶了財物,隻得出此下策以表心意,還望小哥不要介懷。”
“嘖嘖嘖,趕緊進去吧!沒錢還來拜壽蹭吃蹭喝,看來往日裏對你們瀾滄鏢局還是太好了,以至於你們根本沒把我離火樓放在眼裏!這幫匪徒也真是狗養的,這年頭真是啥德行的家夥都有,照我說全都不得好死!”
安化侍聽到這話立刻冷汗直冒,急匆匆拜別守門弟子往裏麵踱步疾走,畢竟他剛剛說的“匪徒”正是在隱喻小桑,而很明顯這娃娃已經聽出了安化侍的調侃,此刻正惡狠狠地朝看門弟子吐著舌頭。
“小桑乖,小桑不鬧,想大吃大喝就不能隨便殺人,想偷金山銀山就不能不聽話哦!”
安化侍死死攥著小桑的小腳丫,生怕他不受控製直接大開殺戒,小桑很明顯也是孩童心性,容易生怒也極其好哄,聽聞此話還真就忍住了,不過該做的鬼臉還是要做的。
“噗噗噗!看門的老爺爺再見!”
方才的看門弟子聞言一臉鐵青,想要找安化侍麻煩卻找不見蹤影,安化侍憋著壞笑和小桑迅速消失,縮地成寸秘法施展到極致,直接躥過樓宇朝後方極速挺進。
一路上,安化侍還在不斷叮囑著小桑。
“我說小祖宗,一會咱們可以分頭行動,你鼻子靈敏可以去找金銀,這離火樓裏肯定有他們的金庫重地,我待會會去找一些草藥方子,咱們最後在壽宴上彙合,咋樣?”
“就依你的,不過你要是騙了我,我會砍死你哦!”
小桑一聽說劫掠金庫便眼冒精光,安化侍還沒等回複他,雙肩上便驟然一鬆沒了娃娃人影兒。
“奶奶的,總算把這毒瘤送進來了!”
安化侍擦了擦滿頭大汗,這些天著實是苦了他了。
他倒是不擔心小桑現在搞事情,畢竟他對小桑的修為絕對有信心,眼下他即將要去打探鬼天花的消息,自然是希望小桑能把場子搞得越亂越好了。
至於剛剛跟小桑說的壽宴上再會,安化侍完全是在跟小桑客套,他可不想再和這小煞星產生任何瓜葛,這種被人騎在脖子上的感受實在不符合他氣質!
正正衣冠,理理衣袍,安化侍總算恢複了劍眉星目的正常儀態。
他學著祝南師的步履款款朝正樓行去,準備找些前來祝壽的其他勢力攀談幾許,看看能否打探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整個壽誕迎賓持續到了下午酉時。
天色逐漸昏暗,皓日下沉西方。
從下至上的離火大道升起一片璀璨,人間盛景此間一時風頭無兩。
無數孔明燈搖曳升空,上麵寫滿了對離火樓主莊桓的祝壽賀詞。長河水道上漂滿了點燃的蓮花紙船,彙成一道星河在迷離晚景中恣意徜徉。
壽誕在此刻正式開始,一眾賓客被分成三六九等,將離火樓二十五層樓宇坐得滿滿當當。
一眾頂級大人物自然在頂樓落座,而安化侍這種代表瀾滄鏢局身份的平凡勢力,則被安排到了第二層樓的大廳之中。
安化侍對此倒是沒什麼異議,畢竟姬有命並非是修行者,能夠不和一樓那些家夥擠著已經很好了。
二十五層樓的排布盡顯儒門的等級劃分,儒門講究有教無類,三教九流都可被儒生包容,能看出這莊桓樓主素日裏交友甚廣,不光是一眾修行界大人物被其青睞,哪怕是一介小有風流的流浪丐幫,都被其請到了一樓吃杯水酒。
當然,安化侍根本不在乎這些,此刻的他一邊喝酒一邊豎耳聆聽,根本無心去關注桌上的吃食。
他的神識已經悄悄擴散出去,二十五層樓宇的聲音都被他全部收納,即便頂樓有隔音結界提前布下,可在完全覺醒的太古熔爐神體麵前,依舊無法阻擋他特殊的神念意海源流對其窺探。
因此,此刻的安化侍坐在二樓聆聽二十五樓。
此刻的二十五樓,正在發生的事情也的確令安化侍大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