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不畏欺壓的安化侍此刻卻極度容忍,他沒有因小桑的話而產生絲毫氣惱,卻也沒有將這話完全當成童言無忌。
因為,他已經感覺到這家夥絕不簡單。
安化侍放出神識仔細打量小桑,小桑還像尋常孩童那般毫不避諱,裝出一副極度懵懂的模樣,瞪著好奇的大眼珠死死盯著安化侍。
半晌後安化侍收回神識,心中的疑惑卻有增無減。
他感受不到小桑的修為波動。
並非像遇到李南門葉崇山那種無法看破,而是純粹的感受不到任何修行的痕跡。
換言之,小桑是個徹頭徹尾的凡人孩子,可安化侍總覺得心中有些詭異的感覺。
“小桑,我現在要離開了,你可還有事?”
“大哥哥,我餓了,我想吃飯!”
安化侍聞言沒多說什麼,叫來店小二給小桑做了一碗麵,誰知小桑卻努了努嘴巴,明晃晃的向安化侍表達不滿。
“大哥哥,不夠的!”
“不夠你吃的?”
“不夠的!我看到大哥哥你有很多錢的,我餓了我要好吃好喝的!”
安化侍硬生生被他給逗笑了,他自從成為大修行者後,對金錢外物也不太看重,當即吩咐店小二好酒好肉伺候著,滿滿登登將茶樓所有酒菜吃食都端了上來。
一時間,山珍海味雞鴨魚肉擺滿了桌麵,茶樓裏沒有酒,安化侍還特意吩咐店小二跑到隔壁的酒樓裏買了一大壇花雕。
“如你所願了吧,你慢慢吃著,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安化侍言罷便轉身離開,誰知剛走到樓梯口便聽到一陣劈裏啪啦聲,貌似無數碗碟被砸落在地一般七零八碎。
“大哥哥——”
小桑的奶聲大叫再次傳來,安化侍聞言眉頭微皺,微帶怒火猛地轉過身來。
“你要底還想幹嘛......”
安化侍抱怨了一半便啞住了,緊接著他便張開大口,瞠目結舌且不敢置信地望著方才的桌子。
吃光了!
八道涼菜,十道熱菜全部被一掃而空,連盤子都被溜得一幹二淨!
小桑的腦袋瓜從巨大的花雕酒壇中鑽出,此刻的他滿臉暈紅卻並不滿足,他努力將自己肥胖的小身子從酒壇裏拔出來,隨即一腳將酒壇踹了個稀巴爛,緊接著便張開大口,用可愛的小手指指著嘴巴不斷往裏戳。
“大哥哥,我還餓!”
“這......”
安化侍實在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形容了,這個詭異的小吃貨僅僅用一次呼吸便吃光了一桌食物,小肚子絲毫不鼓脹,這哪裏會是凡俗的小孩!
安化侍見此狀也饒有興致,他走回到桌邊放下鬼徹,眼神玩味地望著小桑。
“有點意思,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大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很餓啊!”
小桑一臉無辜地指著自己的嘴巴,安化侍很好奇剛剛他是怎麼瞬間吃下那麼多的,當即把樓梯處看傻了的店小二喊過來,又給小桑叫了很多酒菜。
“客......客官,他......他剛剛......”
“我知道的,不隻管去拿酒菜,有多少上多少,直到他吃飽為止,酒錢全部都算在我頭上。”
安化侍言罷又掏出一錠金子,店小二聞言如獲大赦,抓了元寶慌不擇路地跑了下去,貌似剛剛瞧見了某些極度恐怖的場景一般,此刻像如避蛇蠍一般想要遠離小桑這娃娃!
“小二哥哥謝謝你嘍!你要是拿不夠我吃的酒菜,我會用大哥哥的大刀砍死你下酒哦!”
明明是最天真爛漫的可愛皮相,卻說著詭異莫名又讓人頭皮發麻的血腥言語。
雖說小桑的臉讓任何人都生不起一絲反感厭惡,可越是這般反差濃烈,越讓安化侍感覺心髒逐漸揪緊。
安化侍什麼也沒多說,他死死盯著小桑的臉蛋瞧看,小桑卻一直都亢奮活潑。
方才安化侍拿出元寶,小桑的一雙大眼瞬間瞪得溜圓,一股極度市儈貪婪的油光在瞳孔中蕩起,又隨著元寶被店小二拿走而消失無蹤。
安化侍不敢一走了之,此刻他根本摸不清小桑到底是何方神聖,這個開口閉口就要把人剁死的狠辣小孩底細不明,因此能不和其發生衝突,盡量還是息事寧人更顯妥帖。
一個時辰後,店小二招呼著一堆夥計噔噔噔跑上樓,每一個健壯的夥計都扛著一隻巨大的紅漆食盒,裏麵滿當當裝著新做好的佳肴飯菜。
“酒也滿上!”
安化侍毫不吝嗇不斷吩咐,一壇又一壇花雕酒被端上樓宇,逐漸和菜肴食盒一起碼滿了整個樓層。
“來,你隨便吃,我陪你喝。”
安化侍若無其事地拍開一壇封泥,咕咚咕咚當著小桑麵開始鯨吞牛飲。
小桑見狀哈哈大笑,也拍開一壇酒跟安化侍對著喝起來。
“大哥哥,想不到你也是好酒之人哪!”
“那是自然,我爺爺以前就跟我說過,有酒喝的時候一定要多喝,不然保不齊啥時候就被剁了腦袋了!”
安化侍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小桑聞言卻完全當真了,一臉凝重專注地狠狠點了點頭。
“這話說得很對哦!大哥哥你要是讓我不開心了,掉腦袋是很有可能的哦!”
不知為何,被這麼一位沒有修為波動的小娃娃恐嚇一嘴,安化侍並不感覺他在胡吹大氣,冥冥中隻感覺不能和其隨意頂撞,甚至隱隱間有股甘願被其數落的自卑之感!
咋回事?
安化侍想不明白,這種無形中滲透心肺的不安令安化侍煩躁,索性抱著酒壇繼續喝酒,而對麵的小桑此刻已經開始大快朵頤。
這次安化侍並未背對著他,之前令店小二嚇到魂不守舍的原因總算找到了——
小桑將一大盤鬆鼠醋魚高高舉起,隨即張開還沒有魚頭一半大的小胖嘴,就這麼直挺挺地將魚往嘴巴裏傾倒。
安化侍見狀剛剛皺起眉頭,忽見小桑的胖嘴瞬間咧開三尺有餘,眼睛和鼻子全都被拉扯到頭皮後方,整張麵向安化侍的臉隻剩下一張獠牙密布的血盆大口!
“咕隆——”
一整條鬆鼠醋魚被小桑囫圇吞下!
幾乎快趕上小桑肚皮大小的肥魚入口即化,安化侍能看到魚肉瞬間化成一坨幽藍色的精氣,魚骨也隨之彌散衝進五髒廟,絲毫沒有讓小桑的肚皮鼓脹一分。
妖?
安化侍瞬間便想到了這個,可小桑看起來還和妖不大類似,根本沒有葉苓茯與禦前太初身上那股濃烈的妖之氣息。
小桑還在進行著自己的囫圇吞食。
他的嘴巴越張越大,漸漸已經有磨盤大小了,所有店小二和夥計全都嚇得魂不守舍,安化侍也不想他們如此痛苦,擺擺手全把他們打發走了。
一盤又一盤飯菜被小桑吞下去,他的血盆大口此刻好像一方無底洞,無論傾倒什麼都能輕易囊括。
白花花的米飯成桶成桶地倒入喉嚨,外酥裏嫩的香河烤豬一頭頭被嚼碎咽下,除此之外還有三隻烤全羊和十八條烤鱸魚,四十道東陳水席涼菜外加一百三十六道拿手熱菜。
“咕咚咕咚——”
“咯嘣咯嘣——”
“咕嘰咕嘰——”
幾十位夥計和店小二跑遍了離火大道上所有酒樓,耗費整整一個時辰扛到此地的飯菜佳肴,被小桑用不到十次呼吸的時間暴風吸入全部吃完了!
“咯嘍!”
小桑打了一個宛若蠻牛般碩大的飽嗝兒,隨即緩緩將自己的血盆大口收束了起來,巨大的舌頭和上顎全部都恢複渺小,一口宛若屠夫剃刀般森寒冷冽的獠牙也再次幻化成娃娃的小奶牙。
安化侍此刻已經沒有酒可以喝了,整座樓的酒水根本不夠小桑一個人喝的,連他剛剛喝的那壇酒都被小桑搶去喝幹了。
看到現在,安化侍已經很明確方才看走眼了。
這小家夥絕對是個極度危險的角色,眼下他把安化侍盯上了,這絕對是禍不是福!
“酒足飯飽了,這回我可以走了嗎?”
“還不行哦,大哥哥!”
“你還要幹嘛?”
“我要你的錢!”
“錢?”
安化侍聞言有些發懵,以他現如今的修行境界,金銀財寶對他來說確實沒啥大用,隻不過他不理解,如此不凡的小桑為何對這玩意如此看重。
“你要多少?”
“你全部的錢!我知道你有很多錢!”
“是嗎,說來聽聽,我有多少錢?”
“黃金八千五百四十三兩六錢,白銀兩萬五千八百二十六兩三錢,珍珠瑪瑙一共六十五斤四兩二錢,除此之外還有銀票二百四十六張,古董瓷器共計六十三件,地契盒子四盒共計一百三十八張!”
“什麼?”
安化侍聞言心中大驚失色。
他下意識地用神識探測自己的雲戒,自從竊取了鳩摩和尚和薑十二的財富後,安化侍一直都沒詳細數過,此刻粗略一看還真和小桑說得大差不差,這簡直令安化侍感到如鯁在喉。
畢竟,這種被人輕易看光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大哥哥不用數了,一點都不會錯,我已經看過你雲戒好幾遍啦!”
小桑撲閃著大眼睛一臉希冀,可安化侍此刻卻感覺如墜冰窖。
“你......你究竟是怎麼窺測我的雲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