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nq“前輩可是東陳五樓的人?”
祝南師麵色大驚失色,完全把持不住一貫的儒雅氣度。
“山外青山樓外樓,樓外山青覓封侯......這是刻在白玉樓外的兩句對聯,南師當年在東陳修行時有幸去過一次,您是白玉樓的人!”
此刻的祝南師放下了所有架子,在東陳五樓麵前他根本不敢裝腔作勢。
東陳王朝是四大王朝中最特殊的一個,這個王朝沒有北戎的劍胄王騎,也沒有南靖名震天下的百萬箭陣,更沒有西梁王朝的金甲雷騎,隻有數不盡的書館墨香,還有一眾長袖善舞的文人騷客。
世人皆知東陳王朝以文載道,科舉考試的製度體係便是由東陳完善施行並推廣到普天之下。
東陳百姓的日常瑣事皆離不開筆墨紙硯,做的都是與之相關的產業營生,比的也都是舞文弄墨的矯情才情。若是有哪家哪戶醉心商道或是其它行當,一般都會被鄙夷為不務正業玩物喪誌,在東陳人看來唯有讀書求學才是唯一正道。
即便有腰纏萬貫的世家公子想要婚配,也得看看肚子裏究竟有多少墨水能與之映襯,在東陳錢財權勢永遠比不上學問與才華,隻要擁有了驚豔四方的文筆才氣,即便生在窮鄉僻壤之中,也完全可以在東陳京都山河郡裏鹹魚翻身。
“修為不行,見識倒是不少。”
中年男子又懟了祝南師一句,儒門中輩分尊卑極其看重,長輩說任何話晚輩都得耐心受著,這是規矩也是道理,祝南師此刻也毫無怨言。
“正所謂大哉乾元出白玉,離火南溟落星河,東陳五樓名震天下,南師自然敬而重之,前兩年南師和東陳青年一輩魁首宋祁有過一麵之緣,宋祁眼下已經是新一任大哉樓主,至今其風姿綽約仍舊曆曆在目。”
祝南師又說了一句官場話,中年男子聞言並不領受,依舊望著自己的墨寶靜靜佇立。
許久後他轉過身子,祝南師注意到了插在他腰間的物事。
那是一杆毛筆法器,上麵盤雲繞霧雕刻有山水大勢,不用端詳便知是世間難得一見的修行瑰寶。
“雲崖......您是白玉樓主溫白書前輩!”
祝南師突兀發現來客身份,倉惶下拜又行了好幾道儒門大禮,這世上令他如此慌張的前輩著實不多,白玉樓主絕對算得上一個。
“起來吧,你們南靖官僚氣息太重,連禮拜都帶著一股濃濃銅臭味道,本樓主不喜歡。”
中年男子朝他抬了抬手,一股柔勁直接托起祝南師的身子,將他的腰杆瞬間繃得筆直。
溫白書!
若是安化侍現在此地,估計會夙夜憂歎難以安眠。
明明在蒼梧嶺中已經肉身被毀的家夥,此刻不光重新獲得了一具身體,連被丟到忘川河中不墮輪回的魂魄竟也全然無損,那杆雲崖筆此刻竟也一並歸來失而複得!
重獲新生的溫白書五官已經變化,現在這副麵孔比之前更加陰翳沉凝,麵相上看去也比之前更滄桑老辣幾分,不過這正好符合其現如今的怨毒心境。
除了新上位的大哉樓主宋祁,其餘四樓樓主皆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資曆之輩,其中白玉樓主溫白書雖修為不算頂尖,卻廣譽賢名遠播四海,平日裏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隱秘之輩,今日驟然到訪著實令祝南師措手不及。
“溫前輩,世人傳說您消失許久,未成想您竟來到南靖還光臨寒舍,真讓我們江南第一閣蓬蓽生輝,實乃是祝家之幸......”
“行了,差不多得了。”
溫白書雖說也是文縐縐的書生,卻也受不了祝南師這一番番油膩言辭。
他來到品茗茶幾前緩緩落座,長楓想上前為其斟茶,祝南師眼疾手快立刻將他支走,隨後親自洗茶濾茶煮茶,恭恭敬敬地將一杯安神茶端到溫白書麵前。
溫白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麵色上出現一絲久違的陶醉與懷念。
“離開了這麼久,再喝到一杯人間的茶,實在是有再世為人的恍惚感。”
祝南師不清楚溫白書究竟經曆了什麼,當下也不好接話品評,隻得尷尬陪笑從旁好生侍奉。
按道理說他作為祝家第一公子,其身份地位並不比溫白書矮上太多,可近些年來儒門是祝家在東陳最大的靠山,說到底還是為了給他喜歡的仕途鋪路。
“溫樓主,您星夜到訪寒舍,可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南師為您效勞,若是有南師能幫到的地方您盡管開口,南師雖不才,在南靖朝中還是有幾分手段的。”
“安化侍。”
“安化侍?”
溫白書果然心有記掛,開門見山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可祝南師卻被他說得一愣。
“不錯,本座最近在找這個家夥,年歲應該和你相仿,他身負天照宗宗誡之物鬼徹,從外形上看是一柄黑色玄重刀。”
“安化侍......倒是有些印象,可是舒家那位遺孤?”
祝南師放下手上茶杯,來到床榻邊的書架前不斷翻找卷宗,沒過多久便尋到了一本捆紮嚴實的黑色竹簡。
他輕輕吹走上麵的落灰,拿回到茶幾燭火前緩緩展開。
“自李墨白大人被舒家餘孽溫叔牙殺死後,我便接手了稽查司北境的所有事務,這安化侍據卷宗記載應該是舒家僅存的餘孽,在十年前還幫助過襄陵帝姬大鬧望鴣樓,與鬼道大宗師級人物也有諸多牽扯,時至今日依舊未落網擒獲,您要找他?”
“本座的事你不用多問,有沒有最新的線索?”
溫白書對祝南師的彙報完全不滿意。
祝南師埋頭苦想尋思半晌,隨即聲線虛浮地又開了口。
“太確鑿的消息說實話沒有,自南淮城後十年間一直沒有安化侍的蹤跡,直到最近南師在南平京中發現了一位澹台門客,他名叫令狐衝,日常皆戴著麵具不以真麵目示人,但觀其體態與安化侍很類似,也是南師重點關注的緝拿對象!”
“繼續說。”
溫白書稍稍挑了挑左側眉毛,端起茶杯靜靜抿了一口熱茶。
“溫樓主,這令狐衝現在已經拜入道宗內門,目前應當是在太玄山門下修行,前段日子他在太玄禦街上當街斬殺忠武將軍葉擎蒼,還想將行凶之名陷害給我,我也懷疑他就是當年那位舒家餘孽,隻不過證據還不確鑿,稽查司一直也都沒敢下令緝捕。”
“為何不直接抓來審訊?”
溫白書繼續言簡意賅。
祝南師聞言搖了搖頭。
“恐怕不能太草率,這令狐衝傍上了澹台家這棵大樹,稽查司即便再權勢獨斷,也不敢輕易招惹緝拿澹台門客,再者說澹台家大小姐澹台夭夭前不久動作頻繁,處處顯露出對令狐衝其人的袒護與喜愛,這也讓我們稽查司很是難辦。”
祝南師的麵色上微微愁苦,溫白書聞言卻不以為意。
“據你所知,這令狐衝修為如何?”
“這個還真不好說,之前他在大道登仙閣連斬三位葉家直係,死者最高修為已經是鋒境大圓滿,可在內門考核時這令狐衝卻完全墊底,現在也是被整個道門稱為修行廢物,一時間我也有些拿捏不準。”
“裝模作樣。”
溫白書冷笑一聲,並未和祝南師去解釋什麼。
他和安化侍共同經曆蒼梧嶺的生死考驗,自然知曉安化侍獲得了多少罕見機緣,也知道他獲取了多少令他豔羨的天材地寶。
因此,安化侍掩蓋修為裝作廢物這事定然瞞不過他,現在距離當初已經過了十多年,按道理講有如此多機緣的安化侍,修為應該突飛猛進才是。
“四國連嬰是不是快來了?”
這話一出口,溫白書和祝南師的表情都變得稀奇古怪。
祝南師是完全沒想到他會問到這茬,畢竟四國連嬰在任一王朝都是最為機密的隱秘事件,往日裏人人避諱生怕惹口舌之災,可這位白玉樓主卻如此明晃晃地問了出來。
而此刻的溫白書表情也不太正常,他好似無法掌控自己的嘴巴一般麵露凝重,對自己說出去的話顯得有些懊悔,卻又沒有任何修正的意思與膽量。
沒錯,就是膽量。
此刻的溫白書竟然一臉怯懦,隱隱間還有幾許難以言喻的恐懼!
“溫樓主,您怎麼了?”
“沒什麼,回答我的話。”
溫白書麵色上的複雜僅僅隻停留一瞬,下一刻便又恢複到初見時那般陰翳冷傲。
長楓本就懂得察言觀色,見聊到這種話題直接跑下了樓宇,此刻已不曉得在什麼地方了。
祝南師本不想在這話題上多嘴,可溫白書屬實是他不想得罪的前輩高人,當即探手在四麵八方布下隔音結界,這才謹慎有加地小聲開了口。
“溫前輩,四國連嬰的日子已經定下了,就在十五日後的正午時分,地點選擇在南靖皇宮大內的青蓮澣世台,其它三大王朝的仙童會由空境大能親自護送,在十三日後率先來到南平京中!”
“這次為何如此防備,空境大能親自出馬就為了一個孩子,好大的手筆!”
溫白書隨口感歎一句,祝南師聞言卻稍稍變了臉色。
“看來溫前輩您消失這段時間的確不問世事,四國連嬰延期的事兒您打聽到了,可為何延期您卻沒太清楚,前不久北戎仙童就因為護送不當被盜,因此眼下各大王朝對此十分重視,據傳東陳方麵是由五樓之首乾元樓主親自護送前來!”
溫白書聽聞此話麵色一緊,五官又開始出現稀奇古怪的分裂態勢。
這回祝南師觀察得很仔細,他清楚的發現溫白書左右兩半臉孔貌似不一,從鼻翼中線往左的臉孔滿是說錯話的懊喪表情,而鼻翼中線右側的臉孔則呈現百無禁忌的猙獰皮相。
一張臉皮。
兩副麵孔!
祝南師不敢過多瞧看,裝作渾然未知狀看向別處。
溫白書用手賣力揉搓了一陣五官,總算將兩半臉龐的表情歸於一致,這才把話茬接過來避免更多尷尬。
“看來這次的連嬰有看頭了,乾元樓主孔大哥已經五百年沒出山過,本座對他也甚是想念,不過今日我來找你還是為了安化侍的事,我再給你最多三天時間,幫我查到那個令狐衝的具體行蹤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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