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出陸潛根本沒用真氣化解酒水,此刻已醉態畢露語調飄忽,著實是個毫無戒心的至情至性之人。
這種人眼下已不多見,最起碼安化侍隻在八步趕蟬身上瞧見過。即便是對他恩重如山的陸某人,背後亦是有著難以啟齒的隱藏苦衷。
聽安化侍發問,陸潛毫無戒備有問必答,畢竟這也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根本沒必要去藏著掖著。
“小葉公子自然還是南靖青年一輩翹楚級人物,自大醮會結束後他便閉關不出,直到一年前突然在南平京露麵,一把道劍淩空飛躍三千丈,正式宣告晉入藏境大修行者行列!”
安化侍聞言並不吃驚。
十年前在南淮城見到那一劍南來,安化侍便清楚此子必為其心腹大患。即便眼下自己已脫胎換骨,擁有諸般奇遇以及神妙手段,依舊不敢說能夠將葉苓茯完全勝過,更遑論去徹徹底底將其斬殺。
這便是葉苓茯的獨到之處,他看似病入膏肓的身上總有種說不出的詭秘,令人不敢輕視必須珍而重之,對他的忽視蔑視卻又感到理所應當。
“你知道嗎......”
還沒等安化侍繼續發問,陸潛便醉醺醺得自己添油加醋起來。
“小葉公子其實一直在壓製境界,他常說沉浸境界感悟圓滿最重要,比勉強突破一味求快好很多,全南平京都清楚他這句名言,其實以他的沉澱早就能夠抵達藏境了。”
安化侍聞言麵色肅然,一時間對葉苓茯的悟道感觸大為讚許。
麵對寶山而麵不改色者令人生畏,腹有詩書而隱忍不發者令人膽寒!
葉苓茯,就是這般“循規蹈矩”的恐怖人物。
隻不過他遵循的,是獨屬於他自己的道!
“陸公子,既然如此,他又為何選擇在一年前突然破境不再壓製?”
安化侍問出了關鍵所在,而陸潛對這個問題很明顯並不茫然。
“他必須要這麼做,因為一個人下山了!”
“誰?”
“張北魚!”
“張北魚是誰?”
“北戎王朝青年一輩魁首人物,和葉苓茯並列四大王朝當世青年一輩四大人傑!”
安化侍本來對修行界的人事就知之甚少,因而聽完此話並沒有太多情緒。
“陸公子,我久居山野孤陋寡聞,這張北魚究竟和葉苓茯有何淵源,以至於他會為了他而閉關破境?”
陸潛聞言第一次搖起了腦袋,抱著酒壇又開始鯨吞牛飲。安化侍從沒見過如此灑脫豪爽的世家公子,當即也不矯情陪他共享這人生美事。
“其實說實在的,這張北魚我還真不清楚。不光是我不清楚,我估計全天下修行者都是隻聞其名而不見其蹤!”
“這又是為何?”
安化侍越聽越來勁兒,感覺手中的屠蘇酒都更加濃醇了些。
“很簡單,他從不行走江湖,也從不踏足修行界。”
陸潛抽出一張冰蠶絲手帕抹抹嘴巴,一張棱角俊俏的嘴唇此刻滿溢紅潤。
“據傳言說張北魚自幼拜師,師父乃是劍宗數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大宗師張太京。大概在三十年前張太京於劍宗某處歸隱,臨走時帶走了一位剛剛下生的嬰孩便是張北魚。”
安化侍不說話,靜靜聽陸潛往下說。
“在大概十五年前吧......我記得來醉千殤喝酒的北戎劍修說起過,開始有諸多北戎青年名士找到張北魚進行挑戰,畢竟他是張太京的徒弟,而張太京乃是北戎曆史上最偉大的劍修之一。”
“下場呢,都被張北魚掃地出門了?”
安化侍墊了一嘴,陸潛亦是哈哈大笑。
“那是自然,時至今日足足十五年過去了,北戎大宗師以下就沒人能在張北魚劍下撐過三合!”
“什麼?”
安化侍若說不吃驚是不可能的,隻不過他並非驚訝張北魚的戰績,而是在訝異陸潛所說的境界劃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沒說錯就是宗師以下,因為張北魚和葉苓茯完全是兩路人,他不像我們道宗修士重在固本培元,而是秉承了劍宗實力為先的一貫傳統,並在十八歲的青蔥年紀便登臨藏境大修行者!”
十八歲的藏境大修行者!
安化侍簡直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推算起來,張北魚應該和安化侍年紀相仿,可誰知道又過了十幾年的今日,這位坐擁天縱之資的家夥,究竟成長到了何等恐怖的境界!
“我明白了,難怪葉苓茯也不得不閉關苦修晉入藏境,不然輸得太慘還真有損南靖青年一輩的顏麵。”
安化侍抿起左側嘴角露出一抹哂笑,畢竟他和葉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葉苓茯越是麻煩重重,越是讓他內心大呼暢快!
安化侍可不是什麼菩薩聖人,睚眥必報是他一貫以來秉持的本性。
“陸公子,那他為何偏偏要來找葉苓茯?”
安化侍繼續發問,畢竟按他所說張北魚從未下過山,按道理應該和這位南靖病秧子毫無瓜葛才是。
“這我就不大清楚了,聽來這裏喝酒的劍修偶爾傳言過,貌似是和一隻手有關!”
“一隻手?”
安化侍聽得有些懵,這叫什麼話?
“嗯,我也不大懂,反正我聽到的流言就是為了一隻手,至於這隻手究竟咋回事兒,小爺我壓根沒啥興趣。”
安化侍見狀也不再追問,不過心中對這位張北魚已經興致濃烈。
他又想起祝南師來,當即向陸潛再次發問,誰知陸潛卻對其頗為鄙夷,這倒是令安化侍更覺和他臭味相投。
“祝南師?一個被祝家寵壞了的潔癖怪罷了。”
陸潛貌似和祝南師有些嫌隙,一提起他便沒什麼好的眉眼。
安化侍對陸潛的印象越來越好了,這家夥明明穿著打扮比祝南師還講究幾分,但舉手投足卻比自己還粗鄙無禮,實在是個閃耀複雜魅力的南靖美少年。
不過,安化侍對他和祝南師的故事並不感冒,他向來隻關心自己該關心的事情。
“陸公子,祝南師是不是也已晉入藏境大修行者行列了?”
“那又怎樣?跟葉苓茯比他算什麼玩意兒?”
陸潛依舊是對其嗤之以鼻,撅著嘴巴吹著酒泡兒,一臉天真無邪直來直去。
“哈哈,堂堂北境稽查司按察副使被你如此說道,陸公子還真是快人快語!”
“老兄你消息又滯後啦,祝南師早就是執掌北境稽查司按察正使了,活脫脫一條指哪打哪兒的好舔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