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林奕殺了？”
“嗯，他想奪我的鬼徹，我也是沒有辦法。”
陸某人聞言詫異，安化侍也毫不避諱，將整個過程講給他聽。
陸某人聽完後嘖嘖稱奇，不過眉間緊皺滿臉泛起憂色。
“若是咱們都死在這兒便沒後話，若是僥幸你能活著出去，一定要盡快去道門尋你師父公羊子，不然林覓海這老家夥定會與你糾纏不休！”
“老陸，為何這麼說？”
“是寄靈牌，林昇是西梁林家最重要的培養對象，不可能沒有寄靈牌。你殺了他你也暴露了行跡，今後免不得要和西梁林家結下梁子。”
八步趕蟬耐心地為安化侍解釋了一番，安化侍聽懂後渾然不以為意。
“老陸，眼下咱們生還的可能近乎於無，擔憂這些有的沒的無甚大用。”
陸某人聞言沒有回話，這位鬼道宗師越來越心事重重，令安化侍捉摸不透其真實想法。
當下三人又商討一番，陸某人還是不打算繼續往前行路。可一旦後退也沒有任何生路可尋，著實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絕不可再往前了，舒家人在這裏離奇暴斃，肯定昭示著前方有某種極度凶險的存在。道爺覺著還是退回望鄉台，大不了安小子你帶我們去采摘彼岸花葉，咱仨就在這兒閉關個一百年，有道爺親自教導，你們成為大宗師指日可待。”
陸某人這話說得強顏歡笑，安化侍也清楚這設想根本不可行。即便他能采摘彼岸花葉保證生命給養，但禁地法則壓製凶猛，他的太古熔爐晉升所需的真氣也遠遠不夠，怎麼想都是難如登天。
絕望。
失落。
懊喪。
隨著可聊的話題全都說完，三個人的情緒也逐漸冷卻。
安化侍在舒華黎的頭盔旁邊坐下，陪這位被埋葬的太祖爺爺一同遙望血霧。陸某人師徒也在一旁盤膝打坐，氣氛顯得壓抑沉悶，可陸某人卻沒有太多傷懷神情。
遠方的血霧裏好似有無盡隱秘，可此時的安化侍已逐漸心如死灰。
他轉過頭看向陸某人。
“老陸，如果我們現在就要死在這兒了，你還是不願把一切都告訴我嗎？我知道你一直有事瞞著我，不過把秘密帶進地府的感受應該不太好。”
“安小子，有些事即便爛肚子裏也不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我若說了也不會有好的死法兒。”
陸某人雖說嘴硬卻很是坦率，當下也不再偽裝，不過安化侍能感受到他沒有惡意。
“八兄，你怕下地獄嗎？”
“安公子，咱們這不就在地獄之中嘛，抄了近道，還蠻舒坦。”
八步趕蟬依舊如往昔那般沒心沒肺。
“我以前很怕死，因為我爺爺跟我說過，我們活下來非常非常不容易，所以即便到了萬不得已的死境，我也要能多喘一口算一口。”
安化侍又想起溫叔牙。
“以前我一直覺得活著受罪，日子裏除了挨打就是殺人放火。那時候爺爺說什麼話我都聽，我一直覺得他說的沒有錯，直到我遇到了一盤熟牛肉。”
說到此處，安化侍抿起左邊嘴角，緩緩流露出一絲笑靨。
“等我來到了南淮城裏，我更加覺得活著不一定是我所想的那般。有時候多喘幾口氣並沒什麼意義，就像是隻知道野蠻求存的複仇者，永遠不會體會到鹹蛋黃花粥的絕世美味。”
安化侍的笑靨愈發濃鬱，身後的師徒此刻卻望著他滿臉呆滯。
“八兒，安小子是不是怕死怕得犯傻了？”
“師父你不懂，安公子這種人生態度值得推崇，我們年輕一輩將其稱之為“戀愛的酸臭味”！”
又過了半晌，安化侍突然站起身子朝前邁步，濃鬱的血霧瞬間侵吞了他的身影。
陸某人見狀立刻跟了上去，誰知沒跑多遠便見他又折返回來，指著身後的某處地域喘著粗氣。
“安小子，為何不聽道爺的話！”
“我想通了，索性都是要死，坐著等死還不如去前方瞧瞧死而無憾！”
“那你又回來做甚？”
“......左前方......有一片凝固的湖泊！”
“湖泊？”
陸某人聞言微微揣度，半晌後重重歎了口氣。
“我們去瞧瞧。”
三人衝進血霧走了大概百步，麵前果然出現一片金色的湖泊。
湖泊並不算廣袤，但長寬也足有十丈。
沒有任何水紋流動，宛若一塊凝固的瑪瑙琥珀。
澄黃色的湖麵上滿是珊瑚狀的裂隙，和南靖農家的茶葉蛋紋路一般蜿蜒疏密。
湖中心有一大坨色澤烏黑的橢圓形淤積，看起來像是凝固的龜苓膏，黑色橢圓中心有一道澄黃色的裂縫，遠遠看去仿若一道黑色的結痂傷口，從中撕開冒出一條黃色的膿水。
“這是湖？”
陸某人望著眼前這方詭異物事，捋著馬臉搖了搖頭。
“這裏麵是液體，表麵也有水，不過好像隔著一層薄膜。”
安化侍用腳輕輕踩踏湖麵，湖麵微微顫抖蕩起漣漪，裏麵能看出液體流動的痕跡，好似一顆極度堅韌的剝皮雞蛋。
陸某人見狀逐漸正色起來，他也伸出老腿在湖麵戳了兩下，嘴巴裏不住喃喃著車軲轆話。
“好熟悉啊......”
“怎麼總覺著在哪裏見到過......”
他再次騰空而起，大袖一揮推開血霧，用老方法俯瞰下方的金色湖泊。
誰知這麼一瞧，他又有了新的發現。
“那邊！大概五百步之外還有一個湖泊，跟這個應該是一對，一模一樣！”
這話一喊出來，陸某人忽的察覺到了什麼。
他立刻召喚來三顆飛頭蠻，將方圓二十丈的霧氣盡數驅散，這次總算將兩隻湖泊徹底盡收眼底，誰知僅僅看了一下，立刻令這位鬼道宗師從頭涼到了腳！
“趕緊離開，速速退去！”
他根本不敢放聲大吼，下方安化侍二人沒聽清楚，此刻還在湖邊四處查看。
“師父，你說什麼？”
“老陸，剛剛湖中心那塊黑色淤積貌似動了一下，你看到了沒有？”
“都別給道爺廢話！地獄吠咜伺候，他娘的這根本不是啥勞什子湖，這是一對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