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麵麵相覷,互相都沒什麼主心骨兒。
“溫樓主,你怎麼看?”
安化侍還是得聽聽他的意見,畢竟眼下一念之間,可決生死。
溫白書也不敢貿然論斷,他沉吟了足足有盞茶時辰,方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安公子,墓碑的示意很明顯,前後分為陰陽兩麵,其中一麵踏入必死無疑,一麵則有生機勃勃。隻是陽麵未必代表生路,陰麵也未必就代表死路。”
安化侍也明白這般道理,畢竟兩人都不傻,隻是這種以命相賭的抉擇著實難以揣測。
“溫樓主,若這當真是十幾萬年前的墓碑,你覺得古人會做顛倒陰陽的事嗎?現在人心不古,害人之心人皆有之,但古人沒準兒不會這麼想,很可能陰就是陰,陽就是陽。”
溫白書緩緩搖頭,不過並沒有否定安化侍的意思,畢竟此刻他亦是迷惘不解。
“安公子,我覺得不管這禁地究竟為何存在,上古之時此地應該可以自由出入。設下如此手筆應該便是為了進出無礙,隻是我們並不是開辟此禁地的古仙,可能這也是古仙故意為之沒有告知清楚,不想讓禁地中的秘密泄露出去吧。”
“溫樓主,功德林已被摧毀大半,你說我們現在往回走有希望嗎?”
安化侍突發奇想,但瞬間便被溫白書徹底否定。
“安公子,你我都是從那片林子裏掙紮逃出來的人,應該清楚那林子裏的法則我們根本勘破不了。當初我和林昇一路纏鬥到蒼梧嶺外沿,不知不覺便踏進了功德林,連來路在哪都不清楚,無頭蒼蠅般亂撞隻會把自己活活耗死。”
安化侍點點頭,他也是稀裏糊塗走進功德林的,若不是有婆羅迦葉延續生命,恐怕不出一個月便活活餓死在其中了。
溫白書指了指林子,手指劃過血日荒原又指了指墓碑。
“安公子,其實從此地的陰陽選擇也能看出,若是往回走能有生路,前人為何還要花費力氣在此地設出陰陽路?這根本就是一條隻能往前不能回頭的道路,往前走還可能會有一線生機,回過頭便是苦海無邊根本沒有生路!”
安化侍點頭讚同,當下也不再動這些歪心思,二人又回到了選擇生死的原點。
“溫樓主,你想跟我一同選擇,還是各走一路全憑天意?”
安化侍重重咽了口口水,即便眼下他有諸般奇遇,卻根本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
溫白書沉吟片刻,指了指陰麵。
“請原諒我們儒門門生皆喜歡咬文嚼字,我總覺得墓碑陽麵未必代表生,墓碑陰麵未必代表死,我選擇陰麵,安公子請自便。”
這下輪到安化侍彷徨了,不過他向來也不是囉嗦的主兒,伸出手也指了指陰麵。
“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要下地獄便一起下,反正走了陽麵也沒準兒是個死,我還是聽一回讀書人的。”
言罷,二人相視而笑,隻是這笑容滿是沉重與負擔。
二人來到墓碑後背,紛紛伸出一隻手臂按向碑身,果然感受到一股不同於此間的溫度觸感。
“一起吧?”
“我們走!”
短促的兩句話後,血日荒原上消失了兩道人影,安化侍和溫白書全部選擇了陰麵進入墓碑域界之中。
由於之前已經有過多次穿梭域界的經曆,安化侍已經習慣了這種懸崖墜落般的體感。兩個人並未經受太長時間,僅僅三次呼吸不到便出現在一片更加空曠的黑暗世界。
“溫樓主,這是咋回事?”
“安公子,我也不清楚!”
二人劇烈地喘息著冷冽的空氣,此刻紛紛大吼大叫滿目驚恐。
無怪乎他們會這麼失態,因為此刻二人並沒有站在大地上,而是被墓碑傳送到了高天淩空!
急速下墜的失重感異常強烈,耳膜仿若撕裂般產生牽拉劇痛,身上的僧衣和渾身皮膚皆蕩起漣漪褶皺,被疾風搓撚得仿若麥浪滾滾。
安化侍的心髒狠狠地揪了起來,對於本就恐高的他來說,這簡直比淩遲酷刑還要難受數倍。
他瘋狂運轉全身真氣,死死攥緊鬼徹朝下劈砍撕開密集的氣流。太古熔爐發出陣陣轟鳴,鬼徹刀瞬間結成遁甲護主心切!
反觀溫白書此刻卻更為狼狽,雖說他是藏境大修行者可禦空飛行,但眼下被壓製了修為境界,又沒有鬼徹遁甲可以防身,隻得攥著毛筆法器聽天由命。
下墜的過程比想象中長久,足以得見二人所處高度是多麼的恐怖。
“溫樓主,咱們可能選錯了,這根本就是在送死!”
安化侍即便有鬼徹遁甲加持,說話亦是困難重重不住咳嗽。
急速的風塵將嘴巴吹成四方棱角的鴨嘴狀,每吐出一個字便會灌一肚子的風浪,聲帶和喉腔皆被刀鋒般皺烈的疾風切割得生疼。
溫白書此刻根本無力回應安化侍,畢竟他可沒有寶體也沒有鬼徹遁甲,此刻正聚起殘存的真氣在腳下淩空書寫著某些古怪的詩篇。
下墜的過程足足持續了將近十次呼吸,安化侍總算是見著了一片土黃色的大地。
不過這絕不是什麼好消息,如此高的距離墜落下來,即便有寶體和遁甲守護,安化侍估計也得直接被摔成一坨肉泥!
不遠處的溫白書此刻已施展了某種神通,腳下出現一片密密麻麻的藍色文字,閃爍熒光庇護在他周身三尺範圍。不過他依然是姿態全無,跟安化侍一樣慌張地大吼大叫,看來依舊是避免不了被摔成肉泥的下場!
不能施展禦空飛行的修行者,在萬丈高空墜落下來唯有死路一條,這是人盡皆知的基本常識。
安化侍實在是心有不甘,但眼下所有情緒都隨著猛烈下墜的力道隨風而逝。
落地!
“轟——”
“轟——”
兩記比想象中低沉很多的砸落聲接連傳出,地上瞬間出現兩個無比碩大的深坑!
由於兩人相離不遠,深坑交錯在一起,從高空俯瞰仿若一隻印在地表上的巨大葫蘆。
“葫蘆”仿若凹陷浮雕一般刻在大地上,將土黃色的地麵瞬間砸出兩道深不見底的淵。
死了嗎......
深坑中還在下落的安化侍瞬間雙目圓睜,雖口中鮮血狂噴卻猙獰大笑起來。
“溫樓主,這地麵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