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襲來的猛烈轟撞,令佘穆莊的域產生了劇烈的震蕩。
一聲厚重的歎息在整片天地徘徊,不知來路亦不知去向何方。
這聲音帶著蒼涼與悠遠的尾音,好似從數萬年前的太古一路飄蕩至此。穿過歲月與疆域的天地藩籬,將聆聽到此音的每顆心髒都揪起千頭萬緒。
撞擊徹底惹惱了天上的傒囊,佘穆莊廢了好大力氣才將其稍稍安撫,但仍能感覺到天上巨嬰溢出的殺戮之氣!
安化侍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身旁的八步趕蟬亦是一臉茫然。唯有兩位鬼道大宗師此刻皆正色起來,好似有些不得不麵對的厄難一般麵帶決絕。
“竟然能影響到你的域,看來禁地深處的恐怖存在發現你了。”
陸某人少見得沒開玩笑,很明顯這歎息和轟撞皆來自蒼梧嶺深處!
能夠越過如此廣闊疆域轟撞到一位隱境鬼道宗師的域,能夠僅憑一聲歎息便令所有人麵色上的笑容瞬間被愁苦屠殺殆盡,在禁地中冷漠環伺這一切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佘穆莊此刻麵色悲憫,望著天上還在掙紮的相弘鳥麵色無悔。
“陸老鬼,我還是那句話,我舍命潛入蒼梧嶺中部誘捕到這隻相弘鳥,早已做好了為它拚掉這條老命的準備!誰都不清楚蒼梧禁地深處究竟藏著什麼,你現在跟我相鬥隻會雙雙送葬!”
“佘老頭,這小子究竟是誰,竟值得你這種惜命老叟說出這種話?”
陸某人和佘穆莊早已相識多年,對其脾氣秉性皆了若指掌。此刻聽到他這般無畏,不由得對那紅臉少年又多看了兩眼。
誰知,看著看著陸某人便緊張起來,似乎知悉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
“佘老頭,難不成說這小子是......”
“你住口!知道了就憋在肚子裏,隨便泄露天機難不成你想立刻暴斃?”
佘穆莊似乎對陸某人的見識並不奇怪,陸某人的麵色變得極度複雜,他緩緩側身指了指麵白無血的少年安化侍。
“道爺兒我知道你的苦衷了,不過有時候往往就是這麼巧,我帶來的這孩子也是!”
“你說什麼?”
這下輪到佘穆莊瞠目結舌了,他一麵駕馭傒囊繼續壓製相弘鳥,一麵不住朝安化侍投來詭異的目光。
被一個氣血僨張的長髯老人盯著瞧看,安化侍心裏逐漸升起一股陰謀的意味。方才佘穆莊二人的談話他都聽到了,雖說言語中滿是隱晦,但已然能夠了解到一些詭譎地脈絡。
地獄吠咜和鬼徹皆陪他長大絕不是偶然。
溫叔牙的遺囑和公羊的傳法絕不是偶然。
鳩摩的殺意和老陸的舉動也絕不是偶然。
除此之外,那個麵色泛紅且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和自己之前的羈絆感覺也絕不是偶然!
此刻,紅臉少年來到了佘穆莊身邊,反手握緊背後的古怪匣子。
佘穆莊神色寵溺地看了看他,隨即笑容消失隻剩下一臉肅殺相。
“即便你說的是真的,這孩子源爐被廢也遠不及季兒的根骨。你若是執意向老夫截胡老夫樂意奉陪,我佘穆莊縱橫天下八百年還真就沒怕過誰!”
“有點意思,道爺兒我活了十三輩子也從沒窩窩囊囊!”
話不投機半句多,人無遠懷知音遲。
“光音天酒吞秘法·八臂始祖阿修羅道!”
陸某人既然決定要撕破臉皮,抬手便是最強殺招顯現。
他雙腳堅挺戳地踏出兩記深印,老邁修長的雙腿紮了個幅度誇張的馬步,雙手撚指結印豎於鼻前,身上破爛道袍隨著鬼氣釋放而上下翻飛!
“喝啊啊啊啊啊——!”
一串蘊含道韻的大吼在陸某人喉中傳出,他的身體驟然下降五寸,以雙腳為軸心的地麵霎時凹陷龜裂成一方黑色太極!
八步趕蟬和安化侍快速抽身撤退,畢竟都見過此秘法那遮天蔽日的威勢。安化侍此刻心情依舊沉重,見到為自己如此施為的陸某人,內心越來越五味雜陳。
巨大的旱魃遁甲再次化形而出,和上一次一樣高大屹立宛如神魔下凡。雖依舊是半尊顯聖,但八臂千眼的始祖阿修羅道大神通絲毫不缺斤少兩!
安化侍注意到,自從上次跟鳩摩和尚於小無相世界鬥法後,雖說陸某人自爆一世修為損失頗重,但好似對這旱魃遁甲的運用更有心得體悟了些。
眼下,原本密布神秘鬼紋的赤膊身軀罩上了一層鬼氣麟甲,每一片甲胄都好似巫山璞玉般嚴絲合縫。神態不一的每張人臉都清晰映在上麵纖毫畢現,比南靖王朝裏一眾嬪妃使用的青銅鏡還清楚幾分!
穿戴甲胄的旱魃並未遮掩自身的雄壯威武,由於甲胄貼合度極高,充滿爆炸性力量感的肌肉線條仍舊傲視天下。上千隻眸子爆射出讓人絕望心悸的慘烈白光,配合著八隻堅如鋼鐵的粗壯鬼手朝傒囊劈頭蓋臉打去!
此刻的傒囊亦是動了真怒,一雙肥碩白嫩的巨大腳掌撐起圓滾滾的身軀,雙手掐在三層肉皮的肚子上重重一拍,原本肥膘油膩的大肚腩竟瞬間幹癟如柴!
此時的巨嬰顯得異常詭異,四肢和腦袋還依舊肥胖如豬,唯有一杆腰肢和肚皮隨著自己的兩巴掌而快速被榨幹成蘆葦!
“咕嚕嚕嚕......”
一股綿密的流淌聲快速從腹部傳到上身,有些類似消化不良的腸道攢動,更像是滿肚子的脂肪被榨成汁水反芻到了胃部!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肚皮所有的贅肉油脂全部彙集到了巨嬰口內。
此刻的傒囊頭顱迎風暴漲一丈,原本就如喪考妣的黑白五官猙獰得更加細致入微。它的嘴巴比腦袋膨脹得更為明顯,已經有澄黃色的液體從嘴角吧嗒吧嗒流淌下來。
偶有一兩滴掉在下方樹林裏,由於此刻的傒囊已經極度碩大,這一兩滴唾液也足有一方池塘的恐怖儲量!
啪嗒,啪嗒!
兩滴液體落在安化侍旁邊的林地中,唾液滴瞬間蔓延四野變得越來越扁,直到將安化侍肉眼可見的所有林木全都包裹殆盡!
好似在水滴中觀察誤闖掙紮的飛蟲,好似在瞧看一麵聞所未聞的巨大琥珀。
沒有爆炸,沒有燃燒,沒有響動,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光斑流出。
下一秒,安化侍肉眼所見的一切,都變成了一片死寂到沉溺的空無!
而就在此時,隨著傒囊和旱魃的接連現身,相弘鳥也變得越來越絕望嘶鳴。
與此同時間,域外世界此刻亦是一片嘈雜,一聲暌違良久的長歎再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