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司後之爭

徐景行能認識幾個甲骨文,是真的隻認識幾個,畢竟這玩意兒實在太抽象了,不是專業人士,可能連一個都認不出來,就算有的字跟現在的簡體字在結構上是一致的,依然很難分辨。

另外人家好歹是銘文,也是有藝術性的,很多字體也都寫的很花哨,更增加了辨識的難度。

舉個例子,人盡皆知的司母戊大方鼎上邊有“司母戊”三個甲骨文,這也是這個名字的來由,是郭沫若提出來並且確定的。但這個名字也有爭議,因為有其他學者認為鼎上的銘文應該是“後母戊”。

在商周時期,“司”和“後”兩個字的寫法是一樣的,但意義卻截然不同,“司”通“祀”,有祭拜祭祀的意思,司母戊就是祭祀母親戊的意思;而“後”的意思則是偉大、尊敬、了不起的意思,就像“皇天後土”中的後一樣,是一個修飾詞。

同一個字,兩種不同的意思,在經過數十年的研究和解讀以後,2011年國家博物館新館開業時,被移到新館的“司母戊大方鼎”被正式改名為“後母戊大方鼎”。

可是社會各界對於“司”“後”兩種解讀方式的爭議不但沒有因此消弭,反而變得更加激烈,連這隻大鼎的相關機構都不知道該怎麼讀了,國家博物館采用的自然是新名字,可是在這隻大鼎的出土地殷墟以及國內唯一的國家文字博物館依然以“司母戊”來命名,社會各界就更不用說了,爭議更大。

這還隻是單純的釋義爭議呢,事實上關於這隻大鼎上的銘文還有其他的解讀方式,甚至有不少學者認為那銘文是兩個字或者幹脆就是一個字,更有人認為那是字與畫的結合,相當於現在人們常說的花鳥篆一類的象形符號。

這可不是那些人信口開河,而是這麼解釋也能解釋得通。

徐景行在看到後母戊大方鼎上的銘文時,也有過這樣的念頭,因為那個銘文實在太美了,而且確實有著非常強烈的象形意味,猛地一看就像一個小人跪在地上向另外一個人行禮,頭頂那個“司”字完全可以看做是帝王的傘蓋,這麼解讀完全符合這隻大鼎本身所的意義,因為這是商王為了祭祀母親而鑄造的大鼎,跟圖中的涵義完全吻合。

而且從構圖方麵來看,跟下邊的兩個字是渾然一體的,從整體結構看就是一幅畫。

當徐景行第一次在曆史課本中看到這個銘文的拓印圖時,真把它當成了一幅圖,而不是三個字。

連他都能產生這樣的解讀方式,就更不用說其他專家學者了,知識越淵博,對這個銘文的解讀方式就越多,也越千奇百怪。

然而這不是說誰的解讀方式就錯了,實在是因為商周時期距離現在太過遙遠,流傳下來的文字又相對較少,這些文字不是從龜甲上找到的,就是從青銅器上找到的,可龜甲也好,青銅器也罷,所能承載的信息都很有限,一片龜甲上能有三兩個字?青銅器上的銘文可能會稍微多一點,但超過十個的也少,所以解讀起來非常難。

距今為止發現的甲骨文字總共約四千五百個,可是解讀出來的才兩千字左右,還有兩千五百多個甲骨文字沒有解讀出來,缺了那些沒有解讀出來的,整個語係就變得支離破碎,是個不完整的東西,解讀起來自然分歧重重。

那麼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呢?繼續發掘更多的甲骨文字,文字越多,解讀起來就越容易,就跟大數據似得,數據越豐富,得到的信息越準確。這也是某些單位掛出高額賞金懸賞一些疑難雜字的原因,因為這東西確實需要群策群力,光靠那些個數量有限的工作人員和專家來解讀,可能好幾輩子都做不完。

這還是古文字研究科學如此發達的現在,如果擱在幾十年前,那些人就算想要仿寫甲骨文也不知道該怎麼模仿,因為根本沒有模板可供他們參考。

所以說隻要在古玩上發現甲骨文,隻要能確定甲骨文的結構沒問題,就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東西是最近這一二十年內仿造的;二,東西是真的。

這隻小鼎上的甲骨文肯定沒問題,尤其是字體結構,在“六書”方麵跟漢字一脈相承,絕對不是什麼人胡寫亂畫的,而是有著深厚的文字功底的人才能寫出這樣的銘文,這一點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書法造詣頗深的徐景行的。

因此他看到銘文的瞬間就知道這隻小鼎要麼是現代人的高仿之作,要麼是商周時代傳承下來的真品。

可是現代人的高仿之作顯然仿不出那濃鬱的靈氣和凝實的本相,所以,這隻小鼎一定是商周時期製作的。

隻是不知道這隻小鼎怎麼會一代代的傳承至今的,因為商周距離現如今實在太過遙遠,一代代的傳承下來而沒有受到任何破壞,那得有多麼的幸運啊?

不過他可不是專業人士,也沒打算研究這隻小鼎的來曆,更沒打算因此而寫一篇論文或者啥的,他隻是想收藏這隻小鼎,頂多偶爾拿出來用用,所以隻要能確定小鼎是真品就好。

可是他解釋的太仔細了,把這隻小鼎的珍貴之處解釋的一清二楚,連一旁的林小雅也有點吃驚,“價值這麼高?”

他點點頭,“我可以確定,這隻小鼎一旦被官方發現,絕對會被當成國寶供起來,地位甚至有可能跟後母戊大方鼎齊平,因為這隻小鼎首先保存的好,其次上邊的銘文多,這麼多銘文的商周鼎一旦麵世,是真可能轟動全世界的。”

殷曉靜有點急了,“這麼貴重,要不,要不上繳吧……”畢竟是正兒八經的電視台記者,覺悟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高的。

不過這女人也意識到這個要求有點強人所難,忍不住壓低聲音道:“大不了,大不了,我,我賠你……”

徐景行聞言好笑的看著有點難為情的殷曉靜,忍不住道:“你打算怎麼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