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聽到丁樹懷這個問題,呆了一呆,心裏急速旋轉,不知道老頭兒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總不會是想封自己的口吧?
不過裝不知道肯定是沒用的,也沒意義,都是聰明人,沒必要耍那點無用的小心機,因此坦然的點點頭。
丁樹懷一點也不窘迫,笑嗬嗬的問:“就不想知道我們的真正關係?”
他能說什麼?怎麼回答都不太妥,隻能咧咧嘴苦笑道:“丁老,我可沒那麼八卦,而且看您跟芬姐的交流發乎情止於禮,兩情相悅又不影響雙方家庭的話,也沒什麼。”
發乎情,止於禮,這是孔子的學說,大致意思就是於情理之中發生,因道德禮儀終止,闡述的是“樂而不淫”這一思想主題。說的直白一點,就是說談談情說說愛是可以的,但是不能逾越禮法道德的界限。說的再通俗一點,就是說可以談戀愛,但不能苟合。
徐景行說丁樹懷跟劉毓芬是發乎情止於禮,其實就是給丁樹懷戴高帽而已,他根本不知道丁樹懷的家庭情況,更不知道劉毓芬的家庭情況,但人們終歸是喜歡好聽的話,他這麼一說,可能是苟合的髒事兒立刻變成了你情我願的戀愛。
什麼是說話的藝術?這就是。
不過丁樹懷卻嗬嗬笑道:“你啊,這心思確實通透,我有的時候真懷疑你是不是有傳說中的七竅玲瓏心,為人處事簡直圓滑的不得了,”說著歎息道:“不過對我沒用,因為我們確實是發乎情止於禮的,我老伴死了快二十年了,毓芬也沒成家,而且她也是十八歲開始跟著我學藝的。”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東奔西跑,走哪兒都帶著她,十多年下來,竟然習慣了她的存在,有時候一天不見就想的厲害,跟熱戀中的小夥兒一樣。”
“當然,如果毓芬不願意,我肯定不可能做那禽獸之事,但毓芬這麼多年一直不找對象,我勸說都沒用,說的狠了就跟我鬧脾氣,我要是再不懂她的心思,那不白活了這麼多年了?”
“不過我們還是一直保持著師徒關係,並沒有突破界限,畢竟我都半截身體入了土的人了,毓芬則風華正茂,我怎麼忍心耽擱她?而且我有家人,她也有家人,兩家人估計誰也不願意看到我們在一起,所以現在就一直這麼拖著,為了不讓人說閑話,平時還得避嫌。”
“隻是沒想到躲躲藏藏的,還是一時大意讓你這小子帶了個正著,哎,這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嘍。”
丁樹懷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把他如何跟劉毓芬認識,如何兩情相悅,如何糾結等等統統講了一遍,大概意思就是兩個人確實發乎情止於禮,雖然心在一起,但沒有做出過什麼敗壞風俗的事情,也不可能真的在一起,現在正為難呢。
最後望著徐景行問:“你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建議?
徐景行苦笑一聲,他要是有這個能耐,至於跟於涵青鬧到現在這近乎於形同陌路的地步?至於被女妖精程琳給折騰的魂不守舍?
可不說點什麼,又覺得對不起丁樹懷這一通嘮叨。老頭兒說了這麼多,一是想要趁機傾述一下,顯然平時憋在心裏憋的難受;二麼,估計就是真的想讓他幫忙想點辦法,畢竟他平時給人留下的就是為人處世異常老道的印象。
意識到這點,他張張嘴,組織一下語言才道:“如果真是這種情況,大膽一點怕什麼?兩個單身且兩情相悅的在一起這時天經地義的事情,至於那層微不足道的師徒關係就更無所謂了,這年頭的人們連同性戀都能接受,何況這種再正常不過的了戀愛?”
說著又補充道:“如果你們真的在一起了,我一定第一個祝福,並且送您一套上好的實木家具做賀禮。”
“哦?真的?”丁樹懷眼睛一亮,“你舍得?”
“瞧您說的,有什麼舍不得的,太貴的送不起,普通點的要多少有多少,當然,我說的普通是木料普通,手藝絕對是頂呱呱的,嘿嘿,我的手藝,您總該信得過吧?”他笑嗬嗬的說道。
“那當然信得過,你的手藝越發的精湛了,在小青山的時候還有些生澀,可這才幾個月而已,竟然已經有了大家氣度,雕工越發的嫻熟,更是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雕刻風格。”
“哈哈,您相信我就行,大家氣度這種話就別說了,會惹人笑話的,”他笑著擺擺手,也為自己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而暗樂,他可不願意跟這麼個老頭兒討論感情這種東西,那會讓他很受傷。
連個老頭兒都有個年輕漂亮的對象,他這個大小夥兒卻依然是一隻單身狗,所謂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一對比,他受到的傷害是成噸的。
所以轉移話題才是最明智的選擇,而且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更是一個技術活兒。
很顯然,他說話的技巧是越發的精湛了,三言兩語就把話題從感情方麵轉移到技術方麵了。
丁老頭兒還沒覺察到這一點,指著身邊的一幅高浮雕圖道:“看這幅《寒江獨釣圖》的雕工,多美,簡直跟原畫一模一樣,而且立體感比原畫更強,更神奇的是你竟然能用刻刀把水墨畫中的皴筆技法表現出來,簡直不可思議。”
“更重要的是你不是一味的模仿,而是在雕刻的時候融入了自己的風格,雖然不是很明顯,但行家絕對能看得出來,這皴筆跟原作相比有一點輕微的變化,看起來更加灑脫,變化更加多端,看起來也更加靈動,跟你的畫就是一個風格。”
徐景行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頭,但不得不承認,丁樹懷雖然不怎麼會畫畫,但眼力卻好得很,別的不說,能一眼認出這幅《寒江獨釣圖》來,就很不容易了。
要知道,這條總長達到一千三百多米的木拱廊橋中,總共有一百四十八塊高浮雕圖案,圖案內容全部是曆史上最出色的山水畫名作,連安心都記不清這些名作的名字,更別說丁樹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