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齊的果汁攤籌備到一半出了點問題，原本從台灣運過來的機器，到北京後，才發現是壞的。
廠家說，是運輸過程出了問題，他們不會負責。
運輸方說，運輸並沒有問題。
總之各種扯皮。
一開始，馮齊沒敢告訴我實情，我見他臉色不好，偷偷問了大萌萌，才知道因由。
算了，好事多磨，大不了咱們再重新買幾台機器，隻是時間延後一點而已。
可是......
馮齊猶豫，我知道，他是沒有錢了，而且，也不好意思再開口跟家裏要錢。
這樣吧，果汁攤算咱們兩個人合夥的，我也是股東之一，這樣，你拿我的錢是不是就能舒服多了？
摸摸馮齊的頭，馮齊想笑，可又差點流出眼淚來。
一直想去馮齊租的學校攤位看看，又怕馮齊覺得我對他不夠信任，索性算了。
周末，馮齊在忙，我一個人懶在床上，什麼都不想幹。
突然，陌生電話打進來，跟我說，我要走了，火車站，要不要見上一麵？
你要走了？永遠都不回來了嗎？
電話裏問林威，語氣驚訝。
還不知道呢，先把我爸送回去再說。
我沒有想到，林威還會給我打電話，也沒有想到，這麼快，林威竟然要離開北京了。
穿好外套，出門，南站地下一層，好不容易找了個人少的地方，跟林威麵對麵坐下。
我爸在樓上呢，我跟他說，下來買點東西，一會兒就要走了。
哦。
到這個時候，要見我一麵，還是不能被他爸知道。
在他的心目中，他爸永遠都是這麼重要。
我聽說......
我本來想問林威，李楊跟我說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還沒開口，卻被林威攔住，像是懂我似的，微笑著點了點頭。
小然，過去的事兒就別問了吧，我要走了，北京多年，臨走前，問自己有什麼舍不得的，唯一想到的，就是你了。
這句話是真的嗎？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會跟我說假話嗎？
我突然想起那份協議的事情，那件事情，還一直都沒有來得及找他證實。
我不是說了嗎？以前的事情，咱們都不要提了吧。
小然，我是個不值得被愛的人，直到我要離開的這一刻，才清楚意識到了。
不管怎麼樣，在北京，曾認識過你，曾跟你一起生活了那麼久的時間，我想，就算到我老的那一天，也都不會忘的。
當然，在你眼中，可能我就是個大騙子，我跟寧宇一樣，都是靠說謊度日的人。
還是當初跟你說的那句話，說謊的人，不一定就沒有真心。
這世界，本來就真真假假，隻要去感受就好，太較真，隻會讓自己不快樂。
小然，一句“我愛你”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如果你認為有的話，我可以跟你說......
林威的眼神，變得憂傷而又深邃，那一刻，我突然就什麼都不想聽他說了。
快走吧，你爸該等著急了！
過去的事，不是都不提了嗎？咱們誰也都不要提了好嗎？趕緊走吧！
匆忙，起身，生怕林威還會再繼續說下去。
南站地下一層，人真多啊！
那麼多人，都在奔向那麼多的地方，我和林威，或許此生不會再見。
林威走了，馮齊的果汁攤終於開起來了。
開業那天，我，段震，還有大萌萌一塊兒過去捧場，羞澀的馮齊，站在吧台後麵，從沒見他笑得如此燦爛。
小然，恭喜你啊，認識你這麼多年，今天的你，看起來格外幸福。
段震在祝福我，大萌萌也在祝福我，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生，竟然會走到這般順遂的地步。
會好起來吧？
過去的事，誰也都不要再提了，新的生活，會好起來吧？
林威走後，有一次，我沒有忍住，還是想看看他的朋友圈，看看他離京後過得怎麼樣。
一條內容都沒有了。
林威竟然刪除了朋友圈裏所有內容，就像，這個人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那個微信號，難道也不會再用了嗎？
我們之間，再也沒機會聯係了嗎？
樓下超市，和段震一起買水果。
新到的柚子，就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買一個嗎？
段震在旁邊問我。
沒有回答，隻輕輕搖了搖頭。
段震伸手，在我肩頭暖暖地扶了一下，誰也沒有多說什麼，那一個安慰的動作，就已經夠了。
收銀台，結賬，正準備刷手機付款，突然有電話進來。
竟然是寧宇打來的電話。
小然，送你一件禮物吧。
業曉根本就沒有出國，馮齊那個果汁攤，就開在業曉上學的地方，我聽說，他從你那裏拿錢了是吧？
從一開始，就是業曉指示他這麼做的。
業曉逼他創業，逼他賺錢養自己，你知道馮齊的，為了業曉，他什麼都肯做的。
小然，別怪我現在還跟你說這些，整件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如果我早點知道，一定會提醒你的。
寧宇的電話掛斷了。
我還什麼都沒有來得及說。
款台一側，段震拎著幾包東西，大聲叫我，快走啊，愣著幹嘛。
哦。
恍恍惚惚跟在段震後麵走出超市，一陣強風吹來，不冷不疼，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怎麼啦？快走啊！
誰打的電話，心神不寧的？
段震停下來，關心地問了我一句。
哦，走。
我抬頭看著段震那張關切的臉，小聲地，也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在問我自己。
咱們去......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