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宇的房間裏坐了一會兒,許久都沒有過的舒服感覺。
寧宇把窗戶打開,讓夏日的風,肆無忌憚地吹進來,房間裏不開空調,也自有一番涼意。
小然,謝謝你能來我家看我,我本來以為,你一定不會來呢。
寧宇坐在床邊,什麼時候,穿了一件運動背心在身上,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反而更有美感。
像寧宇這樣的男孩,要找到一個喜歡自己的人,絕對是很容易的事吧。
事實上,他也的確讓很多人甘心為他做過很多蠢事。
比如晨昊,比如等等.......再比如曾經的我。
這世界,看上去好像沒有什麼公平可言,有的人怎麼都得不到的,有的人卻可以輕輕鬆鬆便得到。
可這是不公平嗎?
若所有的人,不論高矮,不論胖瘦,甚至是不論善惡,都是想得到什麼便可以得到什麼,細想起來,才是更恐怖的不公平吧。
在這個看臉和看身材的時代,像寧宇這樣的人,能夠輕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這不過是一個時代的必然而已。
至於公平或不公平,或許也可以用知足或不知足,來做拆解。
我轉頭,無意識打量著寧宇的書桌,除電腦和幾本書外,一個大大的飲料杯子,看上去頗有些眼熟。
你應該不記得了吧?
寧宇見我在打量那個杯子,笑著問了我一句。
還記得嗎?
有一次咱們一起看電影,用兩個吸管,在同一個杯子裏喝果汁.......
其實,那也是我第一次跟人幹那種事情。
覺得很有意義,就把杯子偷偷留下,一直放在宿舍。
後來畢業,要收拾東西的時候,也猶豫過,要不要幹脆扔掉,也不知怎麼就舍不得了,所以它就陪我陪到了現在。
寧宇的話,把我帶回那段美好的往事中去。
我原本以為,寧宇之前跟我做過的所有事,每一件都是套路,每一件都是為了利用我而已。
可那麼一個破爛的杯子,它竟會留到今天?
莫非一個人,就算在騙人的時候,也會動真感情的?
將桌子上那杯子拿起來,細細玩味著。
寧宇突然說,想不想再來一次?
什麼意思?
好奇地望著寧宇。
寧宇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突然興奮起來,起身,跑去客廳,拿了幾罐飲料回來,然後,一股腦將那些飲料都倒進杯子。
接下來,又不知從哪變出兩根吸管,插到杯蓋上麵。
再來一次怎麼樣?
寧宇用渴望的眼神看著我問,那一刻,我真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純真的學生時代。
整個人暈暈的,是那種如夢似幻般眩暈的感覺。
我和寧宇兩個人,麵對麵坐著,用兩個吸管,同時喝著一個杯子裏麵的飲料。
有某一個瞬間,我的腦子裏掠過一個聲音。
這又是套路嗎?
怎麼可能那麼久的一個杯子他還留著?
怎麼可能剛好家裏還會有吸管?
算了!管他什麼套路不套路的,就算是套路,一個人願意為你費這番苦心,你又有什麼理由去辜負呢?
小然,對不起啊。
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每次跟你說話,都忍不住要先說對不起。
我以前,真是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可真是混蛋。
隻是,做過了就是做過了,我又不是神仙,沒辦法讓時光倒流,所以,我就想以後好好在你手下工作,踏踏實實地過生活。
能夠這樣,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寧宇的這一番話說得有些動情,我甚至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眼睛。
是認真的嗎?
當初他騙我的時候,用的也是如此認真的神情,所以,我是否要因為曾經的事,就永遠懷疑每一個現在?
人是會變的。
若我總活在過去的記憶之中,那所有的明天,是否都沒必要再去過了?
思緒,淩亂。
寧宇好像察覺到我在分神,輕輕用手晃了晃杯子說,不好喝嗎?
這是我第二次跟我用這樣的方式喝飲料。
兩次都是跟你,想想還真是有趣。
我回過神來,又吸了一口飲料,然後才鬆口,看著寧宇說,其實我也從來沒跟人這樣喝過飲料,除了你以外。
你說,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很奇妙的?
我在心裏頭,其實很怕你的,甚至還有些恨你。
可是,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又覺得哪裏都很舒服。
說到底,哪有什麼真正的理智可言,人類,應該都是愚蠢的感情動物吧。
我說完這句話,悠悠地歎了口氣。
我的歎息還沒有落地,寧宇又接話說,我以前也覺得自己可以活得特別理智,想要什麼,確定目標,然後不擇手段地去實現那個目標。
這中間的過程,無論傷害了誰,哪怕是傷害了自己,都毫不在乎。
以前的我,總覺得結果最是重要,如果不能得到那結果,路邊的風景再美,也都意味著失敗。
小然,你說的沒錯,人類,就是很愚蠢的感情動物。
我們甚至到死的那一天,恐怕都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