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是在林威的床上睡的。
稍早一些時候,大萌萌帶我到小旅館後頭的山穀裏去看風景。
喜歡這裏嗎?
大萌萌坐在草地上問我,他的睫毛很長,不過長得有些不像真的。
其實我剛來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喜歡這裏。
太清淨了,到處是草,連個人氣兒也沒有。
隻是,這裏有了我喜歡的人,想想,也是沒什麼辦法了。
大萌萌安靜下來,有一種過盡千帆的憂傷。
我忍不住問大萌萌,你跟段震,算是已經定下來了嗎?
算是嗎?
現在想想,“定下來”這種事兒,本身就是不確定的。
反正我不管,我想跟他在一塊兒,想每天都看見他,哪怕他身邊還有別人,我也根本不介意。
大萌萌口中的別人,並不是林威,而是那個叫宋健康的男孩。
聽大萌萌說,宋健康生病了,似乎是治不好的病。
段震這個人,他總不忍心看別人難受的。
其實他答應跟我在一起,也是因為不忍心看我難受。
我有時候想,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到底怎樣才算幸福?
把一個人綁在自己身邊?
要求他從身體到靈魂都全部屬於自己?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姐,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我們三個人......三個人一起住在這小旅館裏,不用想明天怎麼樣,反正今天是開開心心的,感覺這樣就已經夠了。
看來,我猜測得沒錯。
那個叫宋健康的男孩,跟段震也是有關係的。
也就是說,段震同時跟兩個男孩在一起,且三個人目前相處還算融洽。
真的可以嗎?
或者說,這世界上真有什麼不可以嗎?
後來,天色變暗,大萌萌躺在草地上突然問我,你和刀疤大叔,現在已經在一起了嗎?
其實,我看過一部寫你們兩個人的小說。
真還挺羨慕你們的。
一生中,能遇到一個人跟自己有這麼多糾纏,本身就很幸福的吧。
姐,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大萌萌的話,讓我躺在林威床上的時候,還一直在反思。
我和林威之間,如今到底算什麼呢?
如果說,我真那麼想和他在一起,為什麼又總覺得有一道屏障擋在我們之間?
如果我們之間,真有一道怎麼都無法穿越的屏障,那屏障又到底是什麼?
真想像大萌萌一樣,不在乎明天,隻要今天高興就好。
而人和人,注定是不一樣的。
次日,醒來,小旅館的客人多了很多。
我跟在大萌萌身後,一直幫著招呼客人,忙碌間,竟覺得十分快樂。
以前林威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忙碌的嗎?
如果此刻林威就在,我們兩個人一起忙碌,那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院子裏,業大嫂正跟一群鴨子熱鬧地瘋跑。
我趁不忙,就坐在院子前麵,癡癡地望著那群鴨子和狗。
還挺好玩吧?
不知什麼時候,段震在旁邊坐下來,點燃一支煙,悠閑地問我。
山裏麵的陽光,溫暖卻不熱烈,照在段震臉上,有一種成熟的淡然。
我忍不住,問了段震一句,兩個男孩,你更喜歡哪個?
段震先笑,然後又抽一口煙,才說,能不回答這個問題嗎?好不容易,我已經不去問自己了。
哦,那很好啊。
問得多了,可能煩惱會更多吧。
沉默,兩個人就那樣坐在院子裏,任時間一寸一寸流過。
後來,又不知過去多久,段震突然問我,業哥,如果林威真把他父親接到北京來,你會接受他們嗎?
什麼意思?
......是他讓你問我的嗎?
不是,我就是突然想到的。
那天,我們兩個人在電話裏聊這個事情,他的語氣,好像有些猶豫。
我感覺,他很想把他父親接過來,然後跟你住在一起。
他說想讓父親知道,他真正在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他不想繼續再在父親麵前偽裝成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人了。
業哥,林威很想跟你一起生活的,而且想讓全世界都知道。
是嗎?
我沒有回答段震的問題,腦子裏,卻不知怎麼回想起當初和林威假扮情侶時候發生的那些事情。
當時的那兩個微博賬號,內容都已經清空了。
不過我還記得,那時候的林威,特別喜歡把我拉過去,拍一些親密的照片,然後發在微博上麵。
有時候,甚至他還會幫我發言,編造各種浪漫故事。
那時候的我們,難道不就是被全世界知道了嗎?
可結果,卻淪落到非常不堪的樣子。
被全世界知道......這已經快成為我的噩夢了.......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看見了那道屏障,那道擋在我和林威之間的屏障。
那道屏障就是--我們的過去,真假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