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逾明盯著擺在桌麵兩根一般無二的鉤針暗器思索了許久。晴空由碧藍轉為橘紅,二雷換了常服,溜溜達達路過齊逾明門口,一眼望去就能看到齊逾明伏案沉思,濃眉緊擰的模樣。
二雷撓撓脖頸,心想還是提醒一句,便倚在門口道:“頭兒,今天黑皮輪值夜,您也是時候回去歇歇了。”齊逾明這才回神,看了一眼天色,低聲道:“是該回去了。”語畢站起身就朝外走。
二雷忙攔住齊逾明“頭兒,停屍房還有一位呢。”齊逾明這才想起安然這茬,怎地一天連個動靜都沒有,忙朝停屍房而去。
二雷一臉了然的微笑,目送齊逾明進了停屍房,黑皮正巧從門口進來,瞧見齊逾明進了停屍房臉又黑了幾分,問二雷道:“總捕去找安公子?”二雷點點頭,胳膊搭上黑皮肩頭把他朝外帶“那可不是,你就甭去耽誤事兒了,好好值你的夜差。”
齊逾明走進停屍房,緊繃的神經登時放鬆,安然還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動都沒動一下,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平緩綿長。
齊逾明見他沒醒,走上前伸手推了推安然的肩膀。若是尋常迷藥,這麼久藥性早該過了,齊逾明隻當安然又睡著了。
安然身子小幅度地晃了幾下,嘴唇一撅,細眉微擰,薄薄眼皮上淡紫血管紋路畢現,淺淡的兩道雙眼皮的折痕猛的加深,濃密長睫抖了抖,卻壓根沒有清醒的趨勢,反而躲著那雙擾人清夢的手,身子朝旁邊蹭了蹭。
齊逾明身子一僵,直勾勾地盯著安然那張難得卸下防備的俊美臉孔,眉頭也擰了起來,重重地推了安然一下“要睡回家睡去。”“水墨你別吵我……”安然聲線悅耳如鶯啼,帶著初醒的甜膩綿軟卻沒有一分男子的低啞,如合著韻律一般的唱腔,臉頰泛粉,恍惚之中伸手要去推開打擾他的那隻手,可不知為何一隻手伸出去,另一手也被帶了過去。
齊逾明冷著臉看著安然居然揮舞著被捆著的兩隻手朝自己麵門招呼過來,忙一把攥住,安然兩手被製身子也被帶動了些許,停屍房那台子人躺著肩膀都懸著,安然這會動作一大,半個身子都到了外麵,眼看就要栽下去。
齊逾明本想鬆手,可見安然睡得這般恬靜平和,與平常那副冷淡疏離的模樣相差甚遠,又有些不落忍,手臂一撈,卡在其腿彎,另一手摟著安然的脊背,輕易一提,就這麼把安然抱出去了。
黑皮聽聞聲響,朝門口一望,腦子裏登時覺得二雷說得也不是不可信。齊逾明看了一眼黑皮“萬峰不定何時還會出手,萬銘之案還未了結之前,他先去我那。”齊逾明看似有理,可仔細一斟酌,齊逾明顯然偏袒安然,還愣是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把人護在身邊。
就算安然是萬銘之案的疑犯,也沒必要帶回家吧。
黑皮壓根沒有發言權,悶聲點點頭,算是知曉了。安然身子蜷著似乎不太舒服,雙手還被綁著,身子小幅度地掙紮了一下,齊逾明並未說話,低頭看了安然一眼,一手輕輕拍了拍安然的胳膊,哄孩子一樣。
安然還挺吃這套,又酣睡過去。黑皮輕輕一瞥便移不開視線,眼珠子都直了。齊逾明兩道黑森森的視線落在黑皮身上,黑皮渾身一顫,霎時收回心神。齊逾明沒再多停留,乘著昏暗的暮色大步離去。
齊逾明家在城南信善巷,距離巡捕房不過一刻鍾腳程,索性入夜出門的也沒有多少人,天色昏暗互相均看不清麵容,可為防萬一,齊逾明還是繞了小路回去。
安然被小心地放在屋裏唯一一張硬榻上,藏藍床褥,一塵不染。屋裏的擺設也是簡潔樸素的,沒有多餘墜飾,與齊逾明這人的正派刻板極為相稱。
安然不知睡了多久,頭卻還是昏昏沉沉的,身子如陷在漩渦之中無法動彈。安然猛地打了個哆嗦,身周彌漫著一股陌生而危險的氣息。
安然強撐起眼皮,低聲喚了句“水墨,扶我起來。”半睜的雙眸由模糊至清澈,漾出一圈圈柔和水光。安然猛地提起精神,眼睜睜地看著齊逾明朝他轉過頭,已來不及收回這副慵懶鬆懈的姿態,盡數落到齊逾明那雙深不見底的眼中。
齊逾明的視線如鉤子一般緊緊鎖在安然身上,絲毫不掩飾其中的窺探之意。安然一閃而逝的慌亂窘迫盡數落到齊逾明眼裏。齊逾明從未如此細致地觀察安然,輪廓硬朗,偏偏被那一雙嫵媚的桃花眼模糊了男子的陽剛氣質。
安然麵頰還帶著酣睡初醒的燥紅,露出的修長脖頸皮膚白皙細膩,直勾得人心癢難耐。安然被齊逾明盯得氣惱,呼吸亂了幾分,靜謐的室內徒然急促的喘息敲出一連串情欲的鼓點。
安然想要離開,無奈如何也使不出半分力,隻得軟在床鋪之中,被迫承受著齊逾明肆意馳騁在其身上的視線。
安然既反感又氣惱,索性也動彈不得,眼珠一轉,反瞪了回去。齊逾明英武的身軀背光而坐,幾乎將安然整個罩在其陰影之中,眉骨筆挺,眼窩深陷,沉斂的目光之中卻逐漸摻雜上一絲道不明的情緒。
安然腦門忽地蓋上了一隻大手,齊逾明頂著一張冷峻的臉孔“你藥勁還沒過?”粗糙的指腹擦過細致光潔的皮膚,替安然抹去額頭上滲出的熱汗,還未等安然變臉便徑自站起身,大步邁出門去。
安然又緩了好一會,臉色愈發難看,不僅一點力氣都沒有,連內力也被盡數抽空一般,安然隻得直挺挺地躺在那。齊逾明再進門就看到安然還是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地躺著,睜著一雙眼睛,一副無欲無求的淡定模樣。
“你離我遠點。”安然就那副嘴皮子還能動彈,開口便是這麼一句。齊逾明一貫當安然說話是耳旁風,手裏端著兩個青瓷海碗,上麵各架一副筷子。一碗放在桌上,另一碗端到安然眼前。
“吃。”擲地有聲的一個字,不留任何拒絕的餘地,安然瞥了齊逾明一眼,想翻身也翻不了,隻能把眼珠別開。雞絲湯麵的香味也容不得拒絕地就這麼飄到安然鼻子裏,安然再怎麼煩齊逾明,也擰不過早就唱起空城計的肚子。
齊逾明看著安然小巧的喉結上下滾動,嘴角溢出一絲難查的笑意,一手端著碗另一手扶著安然脊背,坐在安然身側,讓安然靠在自己肩膀。安然身子猛地一哆嗦,聲音難以控製地顫抖起來“別碰我!”
齊逾明定定地看著瑟縮畏懼的安然,手穿過安然肋下,將人攬靠在懷裏“你要能自己吃我絕不碰你。”齊逾明的手掌帶著灼人的熱度,輕輕拍著安然的脊背。安然瞳孔收縮,臉貼在齊逾明脖頸,張開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嘴,牙齒深深嵌入側頸脆弱的皮肉之中。
齊逾明紋絲未動,任憑安然發泄夠了,脾氣消了,腦袋伏在齊逾明肩頭小聲嘟囔了一句“餓了。”齊逾明就這麼抱著安然,筷子卷了卷細長的麵條送到張著嘴等喂的安然嘴裏。安然半張著嘴,透亮的眼珠斜著齊逾明那張冷臉。
齊逾明看著安然伸出猩紅的舌尖在筷子尖兒上卷一圈,接著閉上嘴,咀嚼得慢條斯理。安然顯是餓極了,小半碗下去才嚐出滋味來,眼睛一亮,可偏偏是齊逾明的手藝,安然隻得吝嗇自己的讚美,注意力逐漸被美味轉移,一時忘了自己還靠在齊逾明身上。
碗見了底,安然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我吃噎了,要喝點湯,你給我拿個勺。”安然手指一顫,順著指尖傳來一陣麻痛感。齊逾明正打算鬆開安然,手臂忽然一緊,安然抬起手奪過碗。
兩手哆哆嗦嗦地捧著碗,齊逾明忙伸出一手幫忙穩住。安然小心地吹了吹,齊逾明在一旁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晾了這麼久,早涼了。”
安然這才扶著碗啜進一口湯。雞湯鮮美的滋味滲入味蕾,安然違心道:“一般。”齊逾明看著口是心非的安公子把碗底舔了個幹淨,眼底笑意更勝。
——作者的話——
這麼屌的迷藥是誰做的呢?
答:東方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