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李連忙側身把白銀請進屋子裏,等白銀走進去之後立即移步堵住門口,伸手攔住後麵兩個大搖大擺正準備走進去的兩個人,說了一句,“閑人免進。”之後自己也走出來,“哐當”一聲帶上了門。
沈星辰就穿著一層襯衣外麵披著個大衣早凍得鼻涕往下流,還想著進屋去暖暖,一看這架勢,嘴裏罵了句“沒良心的兔崽子”,哆哆嗦嗦的往車裏走。
門在身後關上之後,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白銀立在玄關處,隔著一道鏤空的影牆隱隱約約的看見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坐在沙發裏,隻是半年不見,那個人怎麼可以瘦成這個樣子。
“怎麼回事?”殷黎川以為是韓李進來了,翻著手裏的書眼睛連抬都沒有抬。頭頂上有柔和的燈光灑下來,照亮他立體的五官,那頭白發讓看著的人無端的心裏發酸。
“殷……”白銀張了張嘴卻發現聲音卡在喉嚨裏怎麼都喊不出殷黎川的名字,聽到白銀的聲音,殷黎川翻書的手僵硬的懸在半空中,他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幻聽了,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怎麼會聽到白銀的聲音。
白銀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走近殷黎川,深一腳淺一腳的像踩著棉花,僅僅十幾步的距離,仿佛用盡了這一生的力氣。
怕身上的寒氣冷到殷黎川,白銀脫掉外套放在一旁的沙發靠背上,自己則單膝跪坐在殷黎川沙發前的地毯上,抬頭仰望著殷黎川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
再一次相見,這顆心已經激動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明明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講。而此時此刻,隻想就這麼望著他那雙安靜的眼眸,能守在他的身邊就足夠了。
殷黎川那雙美得驚心動魄的眼睛流露出一抹溫柔的神色,漂亮的手指伸過來摸了摸白銀的頭,消瘦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瘦了。”
白銀命令自己不能哭,眼淚卻不聽話的滑下眼眶。殷黎川坐起來抬手替白銀擦擦眼淚,認真的看著白銀的眼睛,歎了口氣說,“白小兔,不要為我掉眼淚。”
“不要我掉眼淚,那你就好好的活下去,不為任何人隻為你自己活下去。”白銀握住殷黎川的手,這一握白銀的心差點兒碎了,即便是在溫度這麼高的室內,殷黎川的手卻冰涼冰涼的。
殷黎川卻微笑著看著白銀,眼睛裏帶著無端的寵溺,“好,都聽你的。”
白銀難以置信的聽著殷黎川的話,印象裏的殷黎川從來不會說這些溫暖人心的話,以這個人惡質的性格,隻會把人損的一無是處。
果然,殷黎川忽然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換上了往日裏冰冷的神色,把手從白銀的手裏抽出來,“既然看完了,就回去吧。”
剛剛所有的感動一下子被冰凍的蕩然無存,就知道這個人根本不可能對何浩洋之外的人溫柔體貼,白銀有些生悶氣,“CNM,殷黎川,你要趕我走?”
殷黎川垂下眼睛去看書,不再理會頭頂一團黑霧的白銀。白銀“噌”的站起身來,他不是不知道殷黎川深愛著何浩洋,自從知道在荒野別墅的那晚在他身邊的是殷黎川以後,白銀總有一種感覺,殷黎川是喜歡他的。
殷黎川,隻要你說,你再也不想見到我,我就立刻消失在你的麵前,永遠都不會出現!
白銀嘴唇顫抖著,他真的想這麼大聲的對著殷黎川吼出來,但是他害怕殷黎川說出口的答案太殘忍,自己根本就承受不住。
“殷黎川,聖誕節快樂,今後,各自珍重吧。”白銀深呼了一口氣,轉身拿起放在另一張沙發裏的外套,從口袋裏翻出一本厚厚的日記本放在桌子上,回頭看了殷黎川一眼,狠下心往外走。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有書本掉落在地上。白銀猛地轉身,腦回路被狠狠的撞擊著,殷黎川扶著沙發扶手重重咳嗽的樣子,跟夢裏見到殷黎川吐血不止的樣子重合著。
白銀一把甩掉外套,衝到殷黎川的身旁,雙手顫抖的扶起殷黎川,嘴裏語無倫次的說著,“殷黎川你別嚇我,殷黎川你怎麼樣?”
忽然想到什麼,藥,藥,藥在哪裏?白銀緊緊的抱著殷黎川消瘦的身體,眼睛四處尋找藥品。殷黎川抬起一隻手指了指沙發旁矮櫃的抽屜,白銀立即會意伸手過去打開抽屜,一眼看到放在裏麵的藥瓶拿了出來,“吃幾粒?”
殷黎川伸出兩個手指,白銀倒出兩粒小白藥片給殷黎川服下。殷黎川的手變得比之前還要冷,身體不受控製的在發抖。
“殷白癡,你在發抖,是不是很冷……”白銀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殷黎川整個擁進懷裏。白銀臉上露出一個哀傷的笑容,伸手把殷黎川抱緊,“殷白癡,不要趕我走,為你做任何事我都願意,我不要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的死去。十年太長了,我求你不要丟下我。”
殷黎川緊緊的抱著白銀,眼淚從那雙冰冷的眼睛裏滑落,“白小兔,我這副身體給不了你未來,也給不了你承諾,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浪費感情了。”
白銀使勁搖了搖頭,感受到殷黎川的體溫慢慢回升,把臉埋在殷黎川的頸窩裏,“殷黎川,我們一樣都是孤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上,黑暗,極端,沒有安全感,活著對我來說實在太累了。你要是死了,我就跟著你去……”
“你這算威脅嗎?”殷黎川溫熱的手指撫摸著白銀的臉頰,上麵濕濕的殘留著哭過的痕跡,低頭在白銀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歎息了一聲,“也隻有你敢這麼威脅我,碰巧我又拿你沒有辦法。”
殷黎川的嗓音動聽又誘惑,白銀伏在殷黎川的肩膀上,鼻息間是殷黎川身上好聞的淡淡的香水味,回想起在荒野別墅的那一夜臉上羞得火辣辣的。
白銀忽然滿臉通通的站起身來,僵硬的轉回身去,糟糕,這次沒有被喂藥,身體卻可恥的有反應了。殷黎川在白銀身後惡質的笑了笑,也不去拆穿他,而是慢慢的開口說,“一會兒吃完飯還是要回去,王喆差不多也該找到這裏了。”
“我跟王喆已經沒有什麼了,殷白癡,我說喜歡你就隻喜歡你一個人,堅決不會再喜歡別人的。”白銀聽到殷黎川說王喆情緒又激動起來。
殷黎川看著白銀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心裏忍不住偷笑,“白小兔,你是個逗比嗎?”立即引來白銀的不滿,“操,殷黎川,我TM的跟你正經說話呢!”
西山上河園別墅的安保可謂是SSS級別,凡是外來訪客都必須得到業主的親口允許才能入內,就連季文婷也不能例外。
沈星辰見到季文婷過來,才開車離開了。在王喆眼皮子底下拐跑白銀,王大少的怒氣他可是領教過的,到現在身上還記得被鐵棍打的滋味,還是跑到京城去避避風頭。
韓李和季文婷心照不宣的互相遞了個眼神,季文婷這才放心的走進餐廳。
殷黎川換了一件加厚的黑色毛衣坐在桌邊,一雙眼睛安靜溫柔的看著白銀吃飯。季文婷愣住了,那個目光她最後一次見還是在三年前,何浩洋還在的時候。如今,那個極為寵溺的目光卻落在白銀的身上,一切都那麼理所應當。
季文婷的眼睛裏卻略過一絲擔憂,目光落在白銀身上,黑暗在眼眸裏翻滾洶湧。
曾經,有多少人想要靠近殷黎川的心,最後無一例外的痛哭著放棄。所以兩年前,殷黎川遇見戚明朗的時候,看到殷黎川臉上露出的笑臉,季文婷是真心替殷黎川高興的,她也天真的以為戚明朗可以撫平殷黎川心裏的傷。
隻是她錯了,人一旦愛了就會有占有欲,戚明朗最終還是不懂殷黎川的,當戚明朗問殷黎川要他的心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已經葬送了。
戚明朗說他不懂,既然殷黎川愛的人是他,為什麼心裏卻裝著別人。
季文婷也說戚明朗你不懂,殷黎川可以把全部的愛都給你,唯獨那顆心他給不了你。
戚明朗尚且如此,更何況南方那位寵出來的白銀呢,如今南方那位跟白銀的關係又曖昧不清,如果白銀的心誌不夠堅定,他可以選擇一走了之,那麼殷黎川呢,殷黎川該怎麼辦?
趁白銀去洗手間的空當,季文婷走到殷黎川身邊,看著殷黎川的一頭讓人心酸的白發,不忍的開口說,“你素來不屑做三件事:不自以為是,不趁人之危,不第三者插足。可你今天對白銀的態度,我有點看不懂。”
殷黎川朝一旁的椅子點了下頭示意季文婷坐下,消瘦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說實話我也不懂,看到他笑我會開心,看到他哭我的心也會跟著疼。
剛開始從久久那裏聽到他的故事的時候,很好奇他究竟這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從小沒有父母的恩養庇護完全靠自己活下來,是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很佩服他。
他卻說,殷黎川你看,這個世上不幸的人何止千千萬萬,跟他們的不幸比起來,我的遭遇又算得了什麼。這些比我還要不幸的人都在努力的生存著,我又有什麼理由把自己當成一個受害者,怨天尤人呢。
所以,我告訴自己,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我不能就這麼倒下了。”
看著殷黎川臉上從容不迫的笑容,季文婷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靠近不了的人,唯獨對白銀打開了心扉,對殷黎川來說,白銀就是照進他世界的那道光,是神賜給他的救贖。
“我懂了。”季文婷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抬眼看著從洗手間走出來的帥氣身影,對殷黎川說,“不過我還是保留我的意見,一切交給時間來證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