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祁嚴放走了肖涵。
肖涵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坐在床上，一直坐著。
他嘴上說著懷疑，其實心裏早就信了祁嚴，祁嚴不是個會撒謊的人，尤其不會對著他撒謊，他知道祁嚴瞞了他一些東西，但是說出口的話是真的，這點他相信。
可是相信又能怎麼樣？他和祁嚴真的能回到最初？不說分開的那六年，就是他和祁嚴的身份，現在也是千差萬別，他是警察，祁嚴是黑社會掌權人，猶如世界的黑與白，他們真的還能在一起嗎？
不。他們已經不是可以放肆談愛的年紀了，不是六年前，你一句我愛你，我就義無反顧地跟你在一起，那個年紀早就過去了。他們失去了六年，也失去了最單純的感覺，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肖涵蜷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身體。這個姿勢他用了六年，每次心裏難受得快死掉的時候，他就會這樣縮在被子裏，期待自己趕緊睡著，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可現實往往不遂人願。
午餐肖涵沒有下去吃，管家上來敲門，他說不舒服不想吃，管家便下去了，晚飯他自己下了樓，祁嚴不在，管家告訴他:“集團內出了點事，先生去處理了。”
“什麼事？”肖涵隨口問。
“這……”雖然知道肖涵和祁嚴關係不簡單，但祁嚴沒交代的，管家不敢隨便說，“我也不清楚。”
“我就隨便問問，陳伯你別緊張，”肖涵邊吃邊說，表情很平靜，“他走了多久了？”
“有兩個小時了。”
“哦。”肖涵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午餐快吃完的時候，肖涵突然道:“我下午出去辦事，你家先生說過了吧？”
“是的，肖先生，”管家頷首，“先生怕您有危險，特意派了人保護您。”
保護，也是監視。肖涵放下碗筷轉身上了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這一點上，他並不全然信任祁嚴。
就像他不相信祁嚴不告訴他當年離開的真相隻是因為怕他愧疚一樣，祁嚴也不相信他的突然出現是巧合，他們各懷心思，各自追求，所以他們注定回不到最初。
飯後休息了個把小時，肖涵換了身深色妥帖的正裝，在數名保鏢的跟隨下出了門。到富麗晶的時候是兩點整，這是夏初雪交代的，在約好的時間整點到，不表現得急迫，也不至於讓對方覺得怠慢，這是收服之道。
包間裏坐著的幾位，肖涵早在幾天前就看過他們的資料，從外貌年齡到發家史，甚至身邊有幾個情婦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但真正站在包間門外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有幾分緊張。
畢竟作為一名年輕的刑警，這種商場談判的經驗是沒有的，何況今天還不止談判那麼簡單。
身邊保鏢先他一步推開門，肖涵順勢走進去，裏麵的人都站起來，或殷勤，或諂媚，或強裝淡定地迎上來。
“肖先生，請上座。”
看來也是提前得到了肖涵的信息，好歹知道姓肖。
肖涵點了點頭，“客氣了。”在主位坐下，保鏢在後麵站成一排。
肖涵坐下後，桌上有些沉默，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肖涵端起茶杯慢慢小酌，等著他們開口。
大概過了五六分鍾，有人沉不住氣了，開口道:“肖先生，對於我們現在的處境，想必華林已經了解過了，不知華林的意思是……？”
肖涵放下杯子，抬眸看了眼那人，周順，鑫都夜總會老板，也是這群人的領頭人，往上三代在這S市有點聲望，可惜子嗣不爭氣，全敗光了，如今落得與這些暴發戶為伍，可悲可歎。
“華林沒什麼意思，”肖涵用手指在桌上點了幾下，“多你們幾家不多，少你們幾家不少，不管你們跟了誰，華林得不到什麼，也損失不了什麼。”
這話到這裏就算卡住了，原本那群人想著華林為了打擊孫家，會主動拋出些誘人條件，他們假意為難一番，華林再加價，他們順勢獲利，隻是誰也沒想到，這話才剛開了個頭，竟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推了回來。
有個稍顯年輕的坐不住了，粗聲道:“肖先生，你們不能這麼冷血吧。我們這幾家本來安安分分地做生意，也沒得罪過誰，你們華林和孫家有矛盾有衝突，丟給我們幹什麼？怎麼偏偏讓我們當替罪羊？你不覺得這太過分了嗎？”
“我們華林從來沒有針對過孫家，更不要說你們。”肖涵把責任推出去，不承認。
“難道我們這些日子承受的，都是我們做的夢不成？”
“言重了，”肖涵悠悠然，“華林和幾位一直相處得愉快，偶爾的幾次合作也是互為助益，各位沒忘吧。”
短短幾句話，許下了將來可能兌現的好處，也挑撥了孫家同他們的矛盾。
“這……”年輕人卡殼了。
“哎！咱們也別打什麼啞謎了，”周順一拍桌子，“我就直說了吧，肖先生，你們華林跟孫家有矛盾，讓我們幾個日子過得忒窩囊，這口氣我們咽不下去。”
“嗯，繼續。”肖涵喝著茶，漠然道。
“如果你們沒有一個讓我們滿意的態度，我們就去投靠孫家。”
肖涵放下茶杯，“如果我沒記錯，從你們第一次遞拜貼到現在，有一個月了吧？”
“你……！”不好的預感。
“一個月的時間，你們都沒同孫家談攏，看來孫家的態度也不怎麼樣。”
“我……”
“還是那句話，你們投靠誰，華林得不到任何好處，也沒什麼損失。”肖涵站起來，淡然地理了理袖口，“我還有事，你們想好了再來談吧。”
不等人說話，在保鏢的簇擁下直接離開。
坐進車裏，肖涵鬆了口氣，直接癱在後座。
“肖先生，您今天做得很好。”
開車的保鏢是個健談的小夥子，看肖涵一臉生無可戀，忙安慰。
“是嗎？”肖涵笑了笑，他也覺得他做得不錯，就是不知道祁嚴會怎麼想。
“當然了，”小夥子笑道，“完全不像第一次處理事情呢，先生一定會表揚您的。”
“希望吧，”肖涵靠在椅背上，“我休息會兒，到了叫我。”
“好的。”
肖涵扭頭看著窗外，心裏頭想著事情，突然，路邊某家店門口的兩個拉拉扯扯的人影吸引住了他，他坐起來，眯起眼睛看著那處。
如果他沒看錯，其中一人是……蔡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