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汐殷氏的少主近些年即將上位。”柳依依並沒有直接回答,反倒反倒娓娓道來提及別事,“他先後兩次平定海族,順帶還將南疆一帶的蠻族也正式納入版圖。”
“這兩份戰績很響亮,算是坐實他是滄汐殷氏千年之材的讚譽,旁觀同輩,他更絕彩出塵。”
“可現在呢?”
柳依依的聲音不急不緩,隨手拋出兩枚銅錢扔向路邊乞丐,抬腳繞過街角:“他親臨北域殷氏,準備再刷一波赫赫戰功,不料卻遭遇永泰城,而且接二連三的失利。”
“先不說這有損名聲,僅憑他恃材傲物的脾性,肯定也不會對永泰城善罷甘休。”
“獅鷲軍團與龍虎騎兵,確實算是滄汐殷氏的精銳,但也隻是萬年世家的冰山一角,區區七十萬地方軍閥,更是不值一提。”
聽到這裏。
辰天深知其意。
看來少主殷建業不甘失敗,更是捍衛儲君之位,勢必要與永泰城死磕到底,也勢必重整旗鼓再次調兵而來。
辰天皺眉,抬腿邁過突然餓暈倒地的路人,跟上柳依依:“說點我不知道的吧。”
逼仄的小巷裏又黑又潮,兩側虛掩的門扉之上大多掛有一盞燈籠,色澤昏黃,照亮五六個倚在牆根的落魄婦女。
劣質的胭脂水粉有點刺鼻,再混上牆角腐爛發臭的垃圾,令人作嘔。
“靈器大船知道吧?”柳依依淡然道。
她的出現,引起婦女們的警覺,旁邊三四個看場子的地痞正準備上前摸底,但餘光掃見她身後的年輕人滿臉陰沉,斂如寒劍,嚇得他們握住短刀硬是不敢上前盤問。
辰天麵無表情:“來了幾艘?”
“我探得如此軍務機要,已是不易,尚先生還在期待什麼?”柳依依戲謔的吹了吹麵巾。
“多謝了。”辰天緩緩開口。
靈器大船很常見,凡是有點底蘊的世家宗門,均會添置一兩艘當作代步之用。
偌大的滄汐北域也據此聯為整體,使得滄汐殷氏的威名遠播萬裏,以商業著稱的姑蘇城大興於世,也跟這項靈器機關術有莫大的關聯。
但論靈器大船的登峰造極之作,還屬滄汐殷氏,往往一艘靈器大船便能鎮守千裏,壓得本地修士毫無還手之力。
說起來,獅鷲軍團還是靈器大船的配套產物,也是戰鬥體係之中最為基礎的一環。
當初海族叩邊上岸,攻入中土腹地,也正是忌憚於靈器大船的戰力,最終與殷建業達成協議,退回波濤。
如今殷建業不顧強敵環伺,仍抽調靈器大船趕赴滄汐北域,數量肯定不在少數。
天下共有十三艘戰力超凡的靈器大船。
滄汐獨占八艘。
那此行,又有幾艘帶領附屬部曲殺往永泰城?
辰天沉思良久,仍舊沒有得到答案,但他深知殷建業已經正視永泰城的崛起,此戰必定拚盡全力。
糟糕。
永泰城危矣。
辰天心弦驟緊,也突然意識到必須盡快傳回永泰城,命令幕閣及時做出相應的對策,如果再拖十天半個月,很可能釀成大禍。
“尚先生著急了?”
“嗯。”
“那希望你盡早幫助本部奪回風水泉眼。”柳依依走在最前麵,又戴有麵巾,辰天根本看不清她的神色。
“還是多謝柳姑娘。”辰天鄭重道。
鬼燈如同孤織,也是出類拔萃的情孤機構,但鬼燈底蘊畢竟不如孤織,同時也在姑蘇城受到殷氏聯軍的清洗,元氣大傷。
所以靈器大船之事,若沒有柳依依提及,辰天肯定不知道這則重要消息。
當然。
辰天之所以答應幫助孤織練兵,正是因為柳依依給出豐厚條件,準備交出關於姑蘇城世家望族的秘聞。
那她現在有意無意的提及靈器大船之事,無非是在向辰天支付定金,表明臻化丹的練兵效果還不錯。
“小事而已,不必謝我。”柳依依笑了笑,談及眼下正事,“尚先生也進城很久了,準備如何向林家行館下手?”
辰天環顧左右。
放眼一片低矮的貧民窟。
剛剛敲過五通閉城鼓,街口的退市鑼也如約而至,一名皂衣坊長正帶領衙役驅趕擺攤小販,看樣子準備實施宵禁關巷門了。
“我第一次進城,人生路不熟。”辰天攤了攤,滿臉無奈,“柳姑娘還指望我?”
靈器大船之事很衝擊他的認知,也讓他心裏的思緒紛雜不已,實在無暇顧及。
更何況,林家行館遠在東門,而柳依依為掩人耳目走的卻是貧民窟,這連正主都沒見到,哪來的解決辦法?
“誒!”
“那邊的!”
皂衣坊長踹翻跪在身前苦苦哀求的小商販,拽下錢袋,大呼小叫的走進巷子:“你們是啥人?不知道宵禁?”
“回稟大人,我們來探親戚。”翁漣滿臉堆笑,連忙從懷裏掏出一錠碎銀,“還望大人行個方便,抬手放行。”
掂了掂碎銀,皂衣坊長又看向翁漣頭上的鬥笠,滿意的笑了。
城防司那幫兵油子,眼神不賴,這還真是一條肥羊。
“探親?”皂衣坊長誇張大叫,揚手道,“永泰軍都打到鼻子尖了,城內都跑得差不多了,你探哪門子親?”
“呃這——”翁漣啞然。
他深深的盯了一眼皂衣坊長,整個遞上荷包:“大人說笑了,我們真的隻是探親而已。”
“嘴硬!簡直找死!”皂衣坊長不耐煩了,劈手搶下荷包,厲聲猛嗬,“我看你們正是永泰軍的奸細!”
“來人呐!”
“押回大牢,嚴刑拷打!”
衙役嘻嘻哈哈的一擁而上,嚇得周圍婦女躲進大門,唯恐殃及池魚。
但他們行至半途,突然瞧見一道散發寒氣的身影擋在身前,恍如殺神,甚至根本來不問話,眼前驟黑,頓時劈裏啪啦的栽倒在地,濺得汙水四溢。
皂衣坊長大驚。
倔遙望滿地癱瘓的衙役,頓感不妙,強行壓住內心的恐懼,哆嗦道:“小兄弟混哪裏的?東門可是黑虎幫的地盤……”
然而他話未說完,一招凜冽鷹爪直抵咽喉,伴隨陣陣折如嫩芹的脆響,他也摔倒在地。
皂衣坊長瞳孔驟縮,驚恐的發現自己雖然神識健在,但四肢百骸根本無法動彈,甚至也不能眨眼,隻能看著辰天從容拿回荷包。
辰天麵無表情,絲毫沒有在意癱瘓在腳邊的廢人,他指了指頭破血流的小商販:“交給你了,自己看著處理吧。”
小商販顧不上擦掉流在眼簾的血汙,急忙撿起大如拳頭的實心秤砣,跌跌撞撞的撲向皂衣坊長:
“入你嫩娘!”
“砸死狗卵玩意!”
那些原本膽怯惶恐的婦女,見到平時高高在上的坊長被打如死狗,忍不住拍手叫好。
也不知是誰帶頭,一群婦女跑出棚屋,隨手撿起趁手的雜物,居然亂哄哄的將皂衣坊長連帶七八個衙役,盡數弄死。
現場一片混亂。
豔色羅裙翻血汙。
辰天隨手將荷包拋給翁漣,轉身走向柳依依,擺手示意她帶路離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