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1章 悟性不錯

“還有多遠?”

“啊?一百裏還沒到頭?”

“娘咧!這絕對有十個一百裏!”

“那個啥,咱們能不能化成原形,直接遊?”

“嗬嗬,你看到船頭掛的那小子了嗎?”謝蓬帆處在隊伍最前列,壓低聲音嗬斥竊竊私語的眾人,“不想被拖著示眾丟臉,最好別起歪心思!”

其實謝蓬帆也全身酸痛,人形雖好,但總有短板,僅在泅水這一項肯定不如原形。

他的雙臂已經有些麻木了,但礙於統領的身份,他不得不做出榜樣,機械的扒拉浪花緊緊跟在烏蓬船後麵。

辰天的練兵方法很簡單,無非是讓七八水妖按照雁行陣行軍百裏,若有掉隊,全軍返回起點從頭再來。

這看似簡單的要求,卻逼得水妖已經前前後後重複十幾次了,共計千餘裏。

別說剛剛穩住人形的普通水妖了,即便是靈台境強者的謝蓬帆,也隱隱吃不消。

可他看辰天大病未愈,卻仍能全程隨隊遊弋千裏,絲毫不見懈怠,霎時也不好意思提出休息半晌的請求了。

他是人族吧?

究竟誰是水妖?

前兩天他尚且還是走路都要別人扶的病號,結果轉瞬之間,居然比任何一個水妖還善泅?

辰天注意到謝蓬帆異樣的目光,立即踢蕩浪花,停下腳步與他齊肩共行。

“謝統領,百裏之遙在你心裏算遠嗎?”

“不遠!”謝蓬帆咬牙道。

“我沒在考驗你的意誌。”辰天淺笑,坦言道,“你認為一名統領可以帶兵前往百裏之外作戰,既不減員,也不延期,那此人算是將帥之材嗎?”

“百裏……須臾而已。”謝蓬帆遲疑道,“隻要一聲令下,不出三個時辰,怎麼也該抵達戰場了,根本算不上將帥之材。”

“那一千裏呢?”

“呃——”謝蓬帆愕然,仔細想了想又說,“這個距離肯定已經走出家鄉了,撇去水土不服造成的減員,行軍途中肯定還會遭遇襲擾,死傷必然慘重。”

“那在抵達之前,麾下也肯定有逃兵,一千裏的行軍實在很難,這才算將帥之材。”

“你說得很對。”辰天吐納有度,絲毫不見他臉上有半點疲憊之色,“若是再加十倍之數,一萬裏的行軍呢?”

謝蓬帆臉色大變。

要知道,領兵行軍並非兒戲,特別是走出熟悉的地盤過後,士卒必定戀家。

一旦後勤跟不上,再碰上沿途的敵軍襲擾,往往兵敗如山倒,甚至當場嘩變都不是沒有可能。

行軍千裏,已經算是將帥之材,至於一萬裏——

謝蓬帆實在很難想象可以遠行一萬裏而不潰散的部曲,究竟有何等的堅毅品質,又是何等的信念在支撐他們艱苦行軍。

“這三種部曲,我全都見過。”辰天平靜道。

他不顧謝蓬帆詫異的眼神,一邊渡水遊弋,一邊緩緩開口:

“百裏行軍正是永泰城,自從收到敵襲消息,連夜披甲夜馳柯崖關,憑借一腔禦敵於外的熱血,最終取得勝利。”

“千裏行則是北域殷氏的龍虎騎兵與獅鷲軍團。”

“他們借助座騎,夜以繼日,短短半個月便行軍三千七百餘裏,期間還造訪沿途城池,從而召集成千上萬的仆從軍。”

這兩支隸屬於滄汐殷氏的精銳部曲,威名在外,謝蓬帆也早早聽過他們的事跡,可謂王牌之中的王牌。

不過他現在最感興趣的則是萬裏行軍。

究竟是那方勢力不遠萬裏趕赴牧野戰場,甚至還能永泰軍硬碰硬?

辰天看透他的好奇心,徐徐道:“正是南疆伏溟山的巨象蠻兵,酋長兀圖帶領麾下九千重騎,走過寒冬酷暑,曆時六個月,最終如期抵達牧野戰場。”

“當時永泰軍被獅鷲軍團重創,退守天險斜月穀,若非五萬圭艮兵俑參戰,估計永泰城早被巨象重蹄踏為齏粉了。”

“這也是永泰軍僅此一次的危急時刻。”

辰天的語氣很平淡,但字字浸滿鮮血,聽得謝蓬帆膽顫心驚。

周圍湊熱鬧的水妖士卒,更是滿臉恐懼,突然意識到牧野灘塗爆發的戰事格外慘烈,每一寸土地都有殘肢斷臂。

與其相比,本部孤織與黃大仙的糾紛,顯得微不足道,也根本不值一提。

饒是如此,孤織仍舊難有一戰之力,不得不求助外人代為練兵。

一股相形見絀的羞愧霎時彌漫在眾人心尖,誰也不敢偷偷埋怨喊累了,立即列出雁行陣,莊重肅穆的跟在辰天身後。

謝蓬帆身為水妖統領,站得更高,想得也更遠。

他聽完辰天一番看似是閑聊的講述,觸類旁通的想起在孤織庇護之下,特別是在傳承萬年的草木精靈照料下。

自己這些水妖久久未見過外界的凶險,更未見過地動山搖的曠世之戰,因為凡事都有柳依依出麵解決,最不濟也可以提前收到消息,從而躲過一劫。

但近乎妖族的巨象蠻兵呢?

他們不惜跋涉萬裏,投入上萬條鮮活的性命,隻求在滄汐殷氏手裏搏得一塊應允之地。

如此險象環生的鬥爭,區區丟失風水泉眼,豈能與之相比?

那自己這些水妖,久不聞戰,又憑什麼參與弱肉強食的殘酷紛爭?

“尚先生!”

“坦言無妨。”

“末將謝蓬帆謹記先生教誨,碌碌無為的生活,腐為一灘死水,末將應當激流勇進,爭為先鋒!”

“悟性不錯。”辰天看也不看謝蓬帆,隨口拋下一句算是勉勵的閑話,然後登上烏篷船,“那我提前恭賀你正式踏入靈台境了。”

“多謝先生!”

“行了,東門距此還有六十裏,你帶隊在日暮時分準備接應吧。”辰天擺擺手吩咐,點頭示意翁漣撐船駛向姑蘇城。

柳依依雖然在場,但眾人都下意識的領命而動,似乎他才是本部孤織的話事人,絲毫不容質疑。

道心悸動的謝蓬帆更是恭敬萬分,厲聲督促麾下水妖重整隊形,大改先前憨厚老實的好大哥形象,霎時嚴如泉台判官。

雁行陣隻是集中爆發戰力的基礎隊列,其實辰天也教得簡單,但性情大改的謝蓬帆硬是將其當成致勝法寶,逼得眾人必須一絲不苟的執行。

遠望身後氣質煥然的部曲,柳依依喜上眉梢,轉頭看向辰天的眼神都變了,暗讚他練兵有方。

既不體罰,也沒有開口謾罵,隻是寥寥幾句話,居然讓懶散的水妖終於變得有一點精銳私軍的模樣了。

“尚先生……”

“我們此行進城,準備拿下七樽煉丹方鼎,日暮便回。”辰天以為她要問行程,於是自顧自的解釋。

結果柳依依搖頭,嘀咕道:“你還挺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