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天心尖驟顫,感覺自己即將交代在此之時,突然聽到嘶啦一聲,眼前也隨即撲來陣陣強光。
他瞳孔緊縮,眯眼細瞧之下,發現剛才抵在眉尖的尖銳其實隻是剪刀而已,再抬眸往上看,那隻纖纖玉手的主人正笑吟吟的盯著自己。
“我又不吃人。”
“你害怕什麼呢?”
辰天口不能言,隻是嗚嗚咽咽的艱難吐出幾個音節,然後視線下移,瞧見自己渾身上下被纏滿繃布,床榻不遠處還有不少壇壇罐罐。
濃烈的藥香充斥屋內,熏得燈火搖曳不定,更襯小橋流水人家的靜謐。
稍過半晌,辰天頭暈目眩的症狀終於有所緩解,正想催動靈力內視經絡,檢查傷勢,結果赫然驚覺丹田氣海早是一片幹涸。
那棵參天建木,更是枯敗的灑下一片落葉,飄零歸根。
糟糕!
丹田氣海傷及根本了!
辰天蹙眉,回想五影長老那番驚天動地的自爆,心有餘悸,咫尺境的超凡強者果然強橫,若非提前研習分影之術,估計當場便被炸得屍骨無存。
其實。
分影之術早有苗頭了,當初永泰城尚未與北域殷氏交戰之時,他見過五影長老的分身術。
後來他又在蓮紋同心鏡之中,具化七魄用以訓練李承鋒的武技,隻不過還不能外放於現實世界。
但後來虎妖作祟,準備與五影長老裏應外合搞暗殺,不料被泉台率先偵破陰謀了。
最終千機閣根據虎妖召喚倀鬼的秘術,大幅提高圭艮兵俑的神智,從而使其更容易操縱。
而分影之術正是其中的副產物,辰天閑暇之時也多有練習,準備用以對付殷氏聯軍的頂尖戰力。
畢竟人體的七魄與主魂實力相當,那辰天隻要外放七魄,相當於瞬間多出七名命絕境的強力打手,改變戰局走向可謂輕而易舉。
但他萬萬沒料到,剛剛出爐的分影之術來不及展示戰力,卻被當做逃命手段了。
如果不是在五影長老自爆之時,向最遠的七魄急忙移形換影,絕對不止落得的重傷。
不過話又說回來。
丟掉渾身靈力修為,辰天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先前他與梵天麟菩姬鏖戰,身中蟪蛄之咒,已經體驗過不能催動靈力的感覺了。
他現在關心的是,七魄外放被劇烈爆炸重創,身體大損,可能連最基礎的以武入道都是奢望了。
特別是主職抵禦病害邪氣的吞賊魄,早已黯淡得不見人形,現在隨便一場感冒都很有可能帶走自己的小命。
簡言之。
如果說以前形同廢人,那麼現在真的就是廢人了。
辰天緩緩抬起右手,瞧見指甲早已剝落,一片血肉模糊之下,深可見骨。
原本清晰可見的掌紋,此時也已滿是血痂,焦黑如炭。
“嘶——”辰天扯動渾身傷口,忍不住痛哼抽氣,“無上無量神尊隕落了……”
“你說什麼?”女聲再度在耳邊清脆響起,“怎麼了?”
辰天默默的放下右手,閉眼搖頭,頭朝床內露出一抹孤寂的背影。
“先喝藥。”女聲不依不饒,端來熱氣騰騰的湯碗,扳回他的腦袋,“既然你醒了,也就不必我親口喂了。”
辰天木然張嘴,不冷不熱的湯藥流經咽喉,苦到心尖。
他抬撩眼皮,發現眼前此人雖是一身荊釵布裙,但雙眼格外顯得靈動,泫如清泉。
兩鬢秀發貼合在耳後,勾勒一張小臉白如玉瓷瓶,伴隨她欠身吹冷湯匙,額前流蘇也一張一合的飄搖似簾。
“看什麼呢?”
“敢問姑娘芳名……”
“柳依依。”她放下藥碗,抬手拿起手絹又給嘶啞出聲的辰天擦了擦嘴,“別想落難偶遇佳人那套陳舊戲碼,我救你,另有所圖。”
“願聞其詳。”辰天大改之前的頹喪,滿臉鄭重的回應。
自己從咫尺境自爆之下逃出生天,確實算是本事,但柳依依將自己死亡邊緣拉回來,同樣也是通天本事。
辰天意識蘇醒那一刻,察覺身處不熟之地,已經意識到自己被高人所救。
但無論是及時行善,或者另有所圖,隻要開誠布公的討價還價,自己的處境總歸不會太難堪。
退一萬步講,也比落在梵天麟菩姬手裏要好得多,不過……
她說她叫柳依依?
辰天突然念及這人不正是姑蘇城章台路,豔名遠揚的花舫舞姬嗎?
據南呂所說,她不僅是草木花仙子首領柳穀雪的妹妹,更是四大美人之一,同時也是與楊娘共創合歡宗的開山先祖。
辰天沒有細想自己是如何出現在相距牧野戰場七八裏的姑蘇城,而是滿腹疑惑的思忖,柳依依究竟對自己有何圖謀?
可惜他一直不注重豔星八卦,對她的信息並不清楚,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不到必要時刻,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手裏缺人,特別缺,而且永泰城也即將打過來了。”柳依依歸攏碎發挽在耳後,目光直盯辰天。
略作沉吟,辰天坦言道:“救治永泰軍士卒確實算作一份不小的功勞,即便大軍入駐,也不會加害柳姑娘。”
“但柳姑娘所說缺人,究竟何意?”辰天確實沒想通。
吞賊魄淡如雲霧,自己現在也是行將就木的殘廢,就算急需人手,自己也有心無力啊!
柳依依低頭掃了掃辰天,並不回答,反而淡然開口:“你剛才問過我的姓名,你也該自我介紹一下吧。”
“在下……尚安,乃是永泰城主親衛軍第三營曲長。”
“你確定?”
“柳姑娘為何不信?”
“嗬嗬。”柳依依撤下剛才溫婉拂風的表情,冷笑道,“這是救你之時的衣物盔甲,既無腰牌,也無袖表,你還敢說你是親衛曲長?”
聽到這裏。
辰天反倒鬆一口氣。
原來她並沒有識破自己的身份,卻以為自己有意高攀,其實隻是普通士卒而已。
“衝鋒陷陣,一丁點累贅都可能喪命,誰還帶腰牌?”
“而且大紅的袖表,更有可能成為敵軍集中放箭的活靶子,誰戴誰死。”辰天滿臉誠懇的解釋,這樣的理由他隨口還能還編出一萬個,絲毫不重樣。
“柳姑娘請看,我的這套盔甲雖是殘破,但依稀可見镔鐵鱗片,其背後還有一幅祥雲紋,這正是永泰親衛的標誌。”
柳依依將信將疑,翻開爛成布條渣子的龍鱗甲,確實瞧見亂糟糟的符紋。
“那正好,我原本以為你隻是小部將,現在一詐,沒想到你居然是親衛曲長。”
“永泰城主親衛軍第三營曲長尚安,見過姑娘。”辰天接過話茬,重提舊題,“敢問姑娘手底缺人,乃是何意?”
柳依依收拾藥碗,頭也不抬道:“你不是說過了嗎?”
“啊?”辰天更加疑惑了,“敢請柳姑娘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