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城周氏與滄汐殷氏果真有關聯嗎?
確實有。
合坤門底下的大墓原先正是殷氏祖墳,葬有殷天齊,當初辰天與童若然身陷其中,發現位置最好的風水寶地擺得卻不是殷天齊。
而是名不見經傳的周永濤,他與殷天齊的關係很不一般,近乎夫妻。
所以周家據此受到滄汐殷氏不少關照,但這段關係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周家在萬年之中也慢慢被淡忘了。
若非諸如童若然飽讀史書的墨客,世人根本不知道殷氏老祖還有如此癖好,當然了,這也是滄汐殷氏有意掩蓋的結果。
所以周祐福剛才對兀圖所說的種種,確有其事,但明顯故意曲解原委真相。
他根本沒有動用人脈,甚至對充當先鋒挑釁辰天的差事,極為抵觸,一聽聞兀圖帶領巨象蠻兵萬裏而來,立刻意識到代為受罪的冤大頭到場了。
兀圖當然不知周祐福的盤算。
甚至在心底還有些感激他。
現在兀圖率領三萬巨象蠻兵,步步為營,不斷抵近斜月穀。
天色陰沉之下,附近的空氣粘稠得有些讓人呼吸困難,猛獁巨象煩躁的甩動長鼻,一路踩碎土石坷垃,留下半尺深的碩大腳印。
伏溟山不算窮,甚至還算物產豐盈,但礙於蠻族沒有先進的冶煉技術,三萬蠻兵大多隻有皮甲,少數底層士卒甚至用的還是枯黃色藤甲。
這也催生為追求防禦,大量食用海州香薷,即俗稱的銅草花。
這些蠻兵的全身皮膚隨之泛青,呈現一種近乎金屬的光澤,望之如同三萬青銅兵俑。
雲層愈發濃厚,時不時霹靂而來的閃電,照亮地形逼仄的斜月穀,一片亂石橫生。
兀圖很是忐忑不安,坐在狀如閣樓的象鞍之上,眼神逡巡,總感覺兩岸高聳入雲的絕壁恍如一條喉管,似乎要吞盡本部三萬兵卒。
“鳴鼓!”
“壯威叫陣!”
兀圖帶隊停在斜月穀外麵,始終不敢再向前半步,伴隨一陣淅淅瀝瀝的雨點,蠻兵開始用聽不懂的土話罵陣。
但剛剛沒罵出幾句,那名蠻兵突然慘叫一聲,雙手緊緊捂住眼眶,頓時栽到在地。
兀圖瞳孔驟縮,順著箭矢尾羽震顫的方向猛然向前張望,隻見半山腰的石室露台正站有一抹人影。
縱使距離太過遙遠,兀圖未看清此人的神色,但他還是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威壓,比之雷電交加的暴雨更讓人膽顫心驚。
“辰天!”
“就是他!”
兀圖失聲喊出名字,閃電驟亮之下,他還驚覺陣前突然冒出來一群陶黃的兵卒,手持長戈,遠遠望去聳然如林。
辰天收弓側身而立。
抬手召出八卦禦訣銅鏡,淩空飛轉,清脆的機括之聲隨即悄然響起。
他沒有絲毫廢話,點起圭艮兵俑擺出尖錐陣,如同一支匕首,明晃晃的紮進巨象蠻兵隊列。
前兩天,程宜亮不僅帶來千機閣的工坊,還帶來一本詳實的書籍,正是虎妖的筆錄。
上麵記載虎妖禦使倀鬼的秘訣,並經由改良,悉數應用到五萬圭艮兵俑的指揮手段之上。
同時,辰天經過三天的潛心修煉,現在兵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神識之內,如臂使指,尤如五萬分身。
噗嗤一聲。
先鋒兵俑撞進戰場,長戈所向,帶起一片腥風血雨,打得蠻兵措手不及。
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料到,原本隻有巫師可以操縱的傀儡,眼前的辰天居然也會,而且明顯更加得心應手。
頃刻之間,牧野灘塗再添一份血色,伴隨瓢潑大雨,滿地猩紅。
兀圖反應很快。
他指揮猛獁戰象立即向前壓住陣腳,大如門柱的象牙猛然一揮,立即掃倒這支先鋒兵俑。
但兀圖來不及欣喜,後麵大量的圭艮兵俑如潮而來,沉重的腳步聲咚咚作響,陣型沒有半點淩亂,仿佛一堵銅牆鐵壁。
沒有喊殺聲,更有慘叫聲,兵俑忠誠的執行辰天命令,殺人如麻。
蠻兵自認為好勇鬥狠沒人比得過,滿腔熱血足夠燙穿任何敵人的鬥誌,但麵對冷冰冰的兵俑,他們退縮了。
盡管一人便可以打碎兵俑,使之無法憑借符紋修複,可鮮活的人命隻有一條,而兵俑卻可以摶土再造。
沒人想死。
更沒人想死一文不值。
蠻兵雖然是兵,但因部落文化,他們對比殷氏聯軍森然的上下級關係,與兀圖更像並肩戰鬥的兄弟。
傷亡隻要超過三成,軍心大動,很可能擅自帶領各自部落逃跑。
兀圖當然深知這一點,他舉臂大呼,然後揮起狼牙棒狠狠砸在戰象耳畔,強行帶領親兵發動反衝鋒。
蠻兵士氣大振。
紛紛跟隨主將奮勇殺敵。
戰局一時陷入焦灼,難舍難分,兵俑碎渣散落滿地,戰線隱隱有崩潰的趨勢。
帶兵站在遠處的周祐福,詫異於巨象蠻兵戰力驚人之餘,他也深感覺時機成熟了,現在正是自己借勢剿滅辰天的時候。
“兄台勿憂!”
“本部援兵已至!”
周祐福大吼一聲,不顧越來越大的暴雨,立即拉下麵甲,策馬帶領七千私兵,長驅真入的殺入戰局。
尖錐陣的關鍵,當然是擺在最前麵的精銳,隻要將此絞碎,大陣可破。
所以在周祐福看來,自己八千兵馬占據陣眼,這道扼守斜月穀入口的銅牆鐵壁,必將全線瓦解。
然而事與願違。
等他接觸到陣線之時,忽然發現原本不堪一擊的兵俑,同時猛烈迸發出道道強光,顯然是兵陣起效了。
“八門鬥底陣,變化莫測,豈是爾等熱血可破?”辰天冷哼,平攤手掌使五指稍稍向內一握,八卦禦訣銅鏡轉動如飛。
而其上死門所在的位置,赫然正是周祐福衝陣的地方,殺機畢現。
原來,辰天早早注意到周祐福的動向,先前不斷派兵襲擾襲擾的家夥,也正是他。
不過由於他十分謹慎,每次都不親臨戰場,辰天也沒有打草驚蛇。
現在周祐福由於立功心切,自以為抓住陣眼要害,終於策馬帶兵而來,辰天自然也要收網了。
圭艮兵俑激活符紋,碎土砂石瘋狂從雙腿湧上全身,再塑軀體,長戈受到靈力加持,更是閃亮如雪,鋒芒畢露。
僅是短短半柱香的時間,七千私兵傷亡殆盡,拋下大片屍體倉惶逃竄。
壓力瞬間全部壓到蠻兵這邊,猛獁巨象之上的拋石機經受不住劇烈搖晃,轟然倒塌,沉重的橫木發出哢嚓一聲巨響,霎時壓死來不及躲閃的倒黴蛋。
戰局陡轉。
一時間勢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