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河與自水交彙於牧野灘塗,此處萬年以來,從未像今天這般地動山搖。
九百獅鷲騰空而起,卷出浩蕩的風浪,參天巨木隨之摧折,飛沙走石,廣闊的水麵被掀起一股又一股波濤。
殷紅的血水黏如泥漿,經過潮水衝刷之後,篩出大量殘肢斷臂,與西天的落日紅霞交相輝映,恍如人間煉獄。
殷建承取下背後的彩色令旗,迎風招展,獅鷲軍團立即彙成一股洪流,撲天蓋地的殺入戰場。
原本堅不可摧的圭艮兵俑,此時如同紙糊的草紮,一經接觸,旋即被獅鷲的利爪絞成碎渣,再也不能激活符紋自行修複了。
不僅是圭艮兵俑本身遇襲被毀,兵陣受到衝擊之後,場上的局勢突然有了變化,很快壓不住陣腳了。
殷建元見機調派砧字營,立即衝陣,一支披甲重裝步兵大呼軍號,行進如牆,殺氣騰騰的直衝主陣核心。
“列陣!”
“迎敵!”
樊長翔奮舉長槍,帶領永字營火速趕往缺口,七百餘人據陣排開,向前重踩一步,七百餘頭刀風白虎旋即狂怒而出。
嗷——
嗷——
陌刀隊的刀風白虎一直是永泰軍的招牌,無往不利,但在此時此刻,卻隻給砧字營的重裝盔甲留下一些刮痕,再也沒有其餘傷害了。
顯然。
殷建元針對永字營,做過精心準備,有意將資源傾向臨江城趙氏,從而培養一支重甲部曲。
見攻擊無效,辰天立即擺蕩令旗,撤下永字營持刀壓陣,點起泰字營堵上缺口。
“熊磊。”
“末將在!”
“你帶隊反衝鋒,破開砧字營兵陣。”
“遵命!”
熊磊拎起金瓜戰錘,一人爭先,率領泰字營的門盾兵卒,步步為營,不斷向前逼進,身後的長矛兵也應勢而動,時不時從縫隙之中捅出致命一擊。
滄汐北域兩支防禦最高的部曲,如期而至,撞得火花四濺,由於都是重裝步兵,誰也奈何不得對方,最終演變成純粹的角力。
雙方拚死前衝,瘋狂為各自身後的刀槍兵爭奪輸出空間,劇烈撞擊之下,血汙被重重踩進淤泥,腥臭撲鼻,令人作嘔。
獅鷲軍團一次掠地飛撲過後,再次調轉兵鋒,折身又來。
隻是瞬息之間,景門所在南廂軍立即少下去一大半,兵卒被抓往高空,又被利爪撒碎高高丟下,灑出陣陣血雨。
全軍頓時如同從地獄血池殺出來一般,鮮紅如焰,碎肉殘渣掛得到處都是。
“搭箭!”
“放!”
辰天撚起一支鳳羽鳴鏑箭,挽弓如月,攜帶憋悶已久的怒氣,徑直射向盤踞天幕的獅鷲軍團。
嘶啦——
伴隨鳴鏑箭發出一陣尖嘯,康字營的弓弩手立即紛紛響應,射如飛蝗。
一千支弑神箭騰空而起,毫不留情插進正在飛掠的獅鷲軍團,激起大片飛毛落羽。
飛在空中的殷建承本不在意,反而有點好奇辰天為何現在才放箭防空,現在對撲麵而來的箭雨,其實也並不太在意。
獅鷲軍團身經百戰,別說箭雨了,即使是攻城重弩也能擋下,何況這些以低打高的弓手?
但讓他萬萬沒料到的是,正是這些不怎麼起眼的箭雨,居然徑直刺破獅鷲的羽毛,深深紮入皮膚,並且如同傷口潰爛迅速染黑一片。
有毒!
殷建承心中駭然。
他操縱風場接下一支弑神箭,發現箭尖竟塗滿水銀,白得刺眼。
但還沒等他看清楚,胯下的獅鷲突然發出一聲聲悲鳴,三番五次振翅都沒能拔高身形。
靈力在流失!
殷建承雖然不知弑神箭的具體功效,但他很快意識到獅鷲軍團不能近身拚殺了,這近乎炫技的動作還是少用為好。
他當機立斷,帶領獅鷲軍團轉身向後飛掠,待撤到弓箭範圍之外後,盤旋不斷。
永泰軍見其敗退,正要歡呼,突然發現上百條渾濁的龍卷風正撲騰而來,一路從陣首殺向陣尾,觸之不死也是重傷。
原來獅鷲軍團所掌握的核心武技,正是風係道法,現在所催生的旋渦罡風也正是成名技。
辰天遠望,隻見這上百條龍卷風如同青牛犁地,迅速在本部陣地劃出一道接一道的血痕,觸目驚心。
不管什麼重甲,什麼門盾,統統在旋渦罡風麵前失效,根本抵擋不住。
圭艮兵傭屠殺普通炮灰還成,但麵對精銳砧字營,明顯不夠看,頓時被殺得滿地陶片碎土,又被旋渦罡風絞得漫天黃塵。
辰天懍然。
深知兩軍交站正酣,如果現在撤軍,很可能被對方借勢強殺。
而且就算順利撤下了,盤踞天空的獅鷲軍團也明顯要趁勝追擊,死死咬住不放。
普通士卒的腳程可比不上這群大鳥,再跑也是死,身後便是斜月穀,又能躲到哪裏去呢?
辰天眼底閃過寒芒,當即決定先打掉獅鷲軍團,他不顧龐興雲的勸阻,縱身飛躍。
一邊點踩兵士的兜鍪,一邊彎弓射箭,飛速拉近與獅鷲軍團的距離。
弑神箭本就不就多,剛才經過康字營一輪齊射,所剩無幾,辰天手裏現在隻有區區三十餘支,卻要麵對八百獅鷲。
但他並沒膽怯,撚起三棱弑神箭,不偏不倚的射中殷建承身邊親兵。
伴隨摔落在地的慘叫聲,辰天終於看到最大的那隻獅鷲,也正是殷建承的座騎。
辰天身在千軍萬馬的對峙中心,無疑很危險,既無靈力護體,也無得力部將保護。
更何況,殷建承本人還是靈台境六重天的修士?
但辰天拚得則是殷建承立功心切,見到自己露麵,親自下場搏殺。
果然。
殷建承瞥眼發現場下不斷飛躍的身影,一箭又一箭帶走獅鷲騎兵的性命,他惱怒之餘,想也沒想的徑直殺向辰天。
獅鷲猛的振翅,一股旋渦罡風即憑空乍現,無論是敵是友,瞬間絞碎擋在路上的士卒。
辰天踩翻門盾勾在手裏,以力降技,蓄足力道揮砸出去之後,硬生生撲滅這股旋渦罡風,驚得騎在鳥背的殷建承一怔。
熊毅早看這群大鳥不爽了,幾次與敵軍交手,總是被罡風刮到在地,吹得東倒歪,啃的一嘴爛泥。
現在他見殷建承脫離隊型居然下場了,不等辰天指揮,他立即高跳拽住獅鷲的利爪,嘭嘭就是兩錘,砸得獅鷲吃痛險些站不穩,差點側翻。
別說殷建元吃驚,即使辰天也是滿臉錯愕,沒料到熊毅膽大包天,獅鷲利爪的威力有目共睹,撕碎镔鐵盔甲也不話下。
他居然敢徒手去抓?
還自顧自的就是嘭嘭兩錘?
辰天率先反應過來,抽劍而上,一路踩著獅鷲又長又寬的翅膀,飛掠刺向殷建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