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勢越來越低。
四周的空氣也愈發粘稠。
僅是看一眼逼仄的狹小空腔，便有喘不上氣的感覺，視線也跟著有些恍惚。
辰天細細算了算，一路走下來，少說也有三天三夜了，結果溶洞還沒有到底。
他總有種錯覺，這座迷宮溶洞不是通往雁山雪原，那就通往幽溟深海，不然為何深越萬丈，還不見盡頭。
但他認真分析龍冼地圖之後。
總結出一個驚人事實。
“我們穿梭千裏，其實還在鹿吳山腳下，如果垂直打洞上去，很可能還可以看到龍王廟前麵的石狻猊。”
童若然愕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繞來繞去，結果還沒走出區區五百裏的鹿吳山？
若按正常腳程，現在已經怎麼也該到姑蘇城了吧？
“也就是說，我們一直在原地兜圈子？”童若然的思緒很敏捷，突然道，“有沒有可能，我們本身就在梵天麟的附近？”
此話一出。
眾人皆是錯愕不已。
梵天麟既然敢在永泰城眼皮底子下躲入秘境，那以她當時的重傷狀態，完全不可能走過眾人三天三夜的路程。
簡言之，她必有通往秘境的捷徑，可以做到瞬間進入。
隻是現在在天柱峰倒塌了，有些道路被改變，或者被梵天麟進入秘境之後改變了。
辰天思緒片刻，覺得童若然的推論，不無道理。
不過他見童若然麵色發緊，笑著寬慰道：“沒事兒，現在領悟也來得及，咱們沿途探明很多礦藏，收獲不菲呢。”
然而童若然並未應話，抬手捧住辰天的麵龐，然後偏到身後。
他放眼望去，隻見黑暗之中亮起一對慘綠色眼睛，怒目圓眼，似乎背後隱藏巨大妖獸。
這模樣屬實有點嚇人，但辰天細細端詳之後，並不緊張，因為他之前已經注意到端倪了。
泉台判官收到示意。
先行過去探路。
辰天見他們無事，良久才帶三女走過去，發現所謂的眼睛隻是兩朵長在岩縫的蘑菇。
“好神奇，居然可以發光。”童若然戳了戳蘑菇傘蓋，軟糯的就像一團涼粉，晃晃悠悠的還挺可愛。
辰天笑了笑：“傳聞之中有一種名為迷轂，佩之可以不迷路，正是因為枝條可以發光。”
“哦？還真有？”
“都說隻是傳聞了，我哪見過？但我可以肯定一點。”
“什麼？”
“迷轂的光芒肯定不是綠色，否則還怎麼照亮路麵？”辰天篤定道。
童若然掩袖而笑：“那我也可以據此肯定一點。”
“說來聽聽。”
“迷轂的光芒應該是紅色，因為紅光最為察物，即便很微弱也能看清路麵。”
辰天撫掌而笑，但下一瞬，臉色驟然異樣。
這嚇得童若然趕緊回頭看了看，隻見剛才所站的地方，居然悄無聲息的擠滿山鬼，一片猩紅的眸光如同靈堂冥燭。
原來山鬼正是利用眾人趨光的心理，將眾人引誘至死角，然後三麵合圍。
但善於隱匿於黑暗的可不止山鬼。
四名泉台判官絲毫不廢話，仗劍而去，寒光凜冽的劍氣霎時掀起一片殘肢斷臂，血汙飛濺。
赤株也不是好相與的狠角兒，囑咐藍蘭留守，具化出焚川丈戟，闖入山鬼陣營如同一名熟練的麥客，割倒大片山鬼。
辰天抽劍擋下一枚吹箭，借著火光看到身邊的童若然滿臉沉思，似乎有話要說。
他示意藍蘭再往身邊湊近點之後，輕聲對童若然說：“直言無妨，此行溶洞之行拖得有點久了，加快進程吧。”
“我們曾經不是捕捉到秘境所散發的那股精純靈力嗎？”
“沒錯，還有很遠的路程。”辰天點頭。
“那我們直接一路挖過去吧。”
辰天錯愕：“現在回去再找趙夢財買鐵鍬？晚了吧？”
童若然白他一眼，自顧自的調動靈力，從而激活須彌戒指之上的夔龍紋，從中轟然放出一團龐然大物。
扯開其上的油氈布之後，一台身披玄鐵鱗甲的鋼鐵巨獸橫在眼前，兩隻前爪尖銳鋒利，漆黑如墨。
“破土七郎？”
“這麼大？”
辰天圍繞巨獸轉了兩三圈，很是震驚，他見過千機閣的破土七郎，小如拇指，用心偵察靈力波動很有效。
但他萬萬沒料到，居然還有放大不止萬倍的版本，倒是很稀奇。
“我怎麼不知道千機閣還有這玩意兒？真變成字麵意思的破土七郎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會注意這些？”童若然幽怨道，拍著破土七郎又說，“千機閣負責燒造兵俑，對陶土的用量很大，一直人挖牛拉效率很低，這是剛剛改進的東西。”
辰天隻當沒聽見前半段，笑著說：“試試效果吧，三天三夜實在走乏了，找準精純靈氣的源頭，直接一路挖過去吧。”
破土七郎在禦訣催動之下，迅速撕開岩石，稍稍在身邊騰出位置後，童若然又放下依次放下三四台破土七郎。
一場地底之行。
由此變成掘進作業。
而山鬼那邊的殺戮還在繼續，一波接一波的攻勢讓屍體層層壘如磚瓦，腥不可聞。
辰天掃眼場上，總感覺有點不對勁，至少有三四十隻山鬼拚命穿破防線，隻為向自己射出一隻吹箭，然後被判官與赤株隨手切成兩半。
“衝著我來的？”
“有意思。”
他聽著吹箭叮叮當當的打在藍蘭門盾之上，意識到梵天麟果然在溶洞，說不定已經知道自己來了，有意讓山鬼發動針對性的攻擊。
但這些山鬼禍害村莊之中的平民百姓還行，麵對永字營已經是一邊倒的被屠殺，更何況泉台判官？
辰天一邊等破土七郎開出通道，一邊借機鑽研禦圭艮兵傭的八卦鏡，時不時還與童若然打趣一兩句。
半天過去了。
兵傭禦訣也學完了。
辰天又提不起興致虐殺山鬼，百般無聊的跟童若然找話說，可就在此時，飛行三天三夜的螢蟲終究頂不住了，啪嗒栽倒在底。
溶洞之內霎時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隻剩赤株的焚川大戟還有一點火光。
沒等童若然掏出夜明珠，破土七郎鑽穿一堵岩壁，突然順勢踩空，猛然掉下前麵的暗溝，良久之後才傳來轟隆隆的破碎之聲。
底下有水，高約百丈。
辰天迅速作出判斷，回望童若然：“總共有多少顆夜明珠？”
“一百，你要做什麼？”
“扔下去瞧瞧。”
兩三顆夜明珠脫手而出，如同流星劃破天幕，在黑暗之中撕開一道口子。
隻見懸崖底部堆滿森森白骨，大到門柱，小到牙簽，什麼形狀大小的都有。
緊貼岩壁的還有一座大池，綠得發黑，破土七郎的殘骸正在其間，正在緩緩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