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往情深(一)

這是一個充滿著絕望的美麗的夢……

夏季,本應該是黑暗的天空,此時此刻卻呈現出一片詭異的紅色。尤其是天邊,像是一隻野獸,張著血盆大口,想要吞噬掉這大陸上的一切……

恐怖嗎?害怕嗎?隻有十歲的白鈺蜷縮在隱蔽的草叢之中,瞪大著雙眼,看著不遠處四處亂竄的親人,一個個地都被黑衣人殺掉……他壓抑著來自心裏的恐懼,緊緊地捂著嘴,不讓那些破碎的呻吟溢出唇中……

撕心裂肺的呼救聲不絕於耳,從前一派和諧的淨土,如今看起來,就像是恐怖的地獄……

夢的結尾,是一個長發飄逸的男子,他的容顏猶如天仙般,是不染塵俗的美……他低下身子,把瑟瑟發抖的白鈺摟進懷裏,充滿磁性的聲線自那唇中輕輕溢出,他問:“做我徒弟,我救你一命……”

夢的開頭,是絕望的地獄;夢的結尾,是美麗的天堂……

夢醒了之後,才知道,就隻有地獄,所謂的天堂,也隻是披著一層華麗衣裳的地獄……

白鈺是被痛醒的。睜開眼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是尋找魅孤的身影,不顧自己現在是被鎖鏈鎖在刑架上,更不顧那一聲聲抽在自己身體上的鞭子……

他想見的,還是魅孤……

昨天晚上,魅孤來王府找他,隻是看到魅孤陰沉的臉色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魅孤是為何事而來。早在自己私自調動鬼未閣的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料到了魅孤會來找他。

師徒倆,已是多日不曾相見。他知道魅孤來找他時是懷著怎樣的憎惡心情,雖然心裏是有點失落,但是,他無法否認自己見到魅孤的那一刻是有多麼地興奮……

是的,作為徒弟,他罔顧綱常倫理,愛上了自己的師父,如此禁忌……

然而,作為家族後代,他卻是無視孝悌之義,愛上了自己的家族仇人,如此不堪……

十歲那年,他為魅孤所救。那時候,在他麵前,魅孤還是以鬼未的身份在他麵前自居。

什麼時候發現魅孤的真正身份的呢?大概是去年那晚悄悄地跟著他進桃林穀的時候吧……白鈺記得那一天,鬼未喝得酩酊大醉,半夜的時候,更是出了鬼未閣,朝著另一個方向歪歪斜斜地走著……

在他印象裏,他師父從未如此放縱過自己。一時間,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又擔心這個已經醉了的人會出什麼事,他便隱去了自己身上的氣息,跟在他師父後麵……

也就是這一晚,是他噩夢的開始,是他墮入地獄的第一步……

他看到他師父抱著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女人在哭,很傷心,他一遍遍地跟她說著“對不起”,然後又一遍遍用著惡狠狠的語氣問她“為什麼要背叛”……

“我愛你……我那麼愛你……你卻背叛了我,這一切,是你們造成的,怨不得我,怨不得我……”

白鈺就站在門外,手已經僵住了。他聽著他愛的人在一遍遍地向別人說著愛,心裏,就像刀子割了一樣地難受,很疼……

像小時候受傷一樣,他環抱著自己的身體,無力的身軀靠著門框慢慢地滑落了下來,這一次的痛苦的哽咽,終是忍不住溢出了唇瓣。

他師父發現了他。那個時候,他師父仿若地獄裏走出來的鬼魅一樣,修長的身軀慢慢地靠近他,猩紅的雙眸,一片清明,哪還有半分酒醉的樣子。

他溫柔地伸出手擦拭著白鈺臉上的淚水。輕啟唇。

他說,裏麵躺著的,是你的姑姑……

他說,我喜歡她,我愛她,然而,她卻背叛了我承歡於君家人身下,所以,我要報複她,報複你們……

他說,鈺兒,你長得像她,我不舍得殺了你,所以,你走吧,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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