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毀容

第十四章子衿之情

臉上的疼痛早已壓迫著眸子,君似陌隻想趕快離開這地方,不想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倒下,更不想君子衿再當著鳳薇的麵羞辱他,今天的一切,已經夠了,夠他承受的了。

可是,喜歡君子衿到骨子裏的他,卻是無法拒絕,也無法抗拒君子衿對他施加的一切,就像一道自由的符,可他卻甘願被束縛,盡管後果他無力承擔。

他停下腳步,陽光撲在他腫脹的側臉上,目光蕭索,由喉間哽噎的聲音充滿痛苦,“子衿,夠了。”

如果不夠,至少不要在這個地方,不要在他厭惡的女人眼前。

聞言,君子衿上前兩步,扯過君似陌,兩指扣著他的下巴,逼他抬頭,將他的落魄模樣盡收眼底,原本出塵的容顏,早已被破壞得不堪入目,微紅濕潤的紫眸,溢滿痛楚。

即使這樣,他仍覺得不夠,比起一次次的喪親之痛,君似陌所受的,根本不及他分毫。

黑眸中的冷冽逐漸被仇恨所替代,眼中滲人的寒光在朦朧淚眼中依舊讓人絕望,扣著下巴的指越發地用力,仿佛要將骨頭生生捏碎。臉上的痛楚以及心上的痛楚,用力地壓迫著君似陌身體上每一根敏感的神經,他不禁痛呼出聲。

君子衿淡淡地站著,不為所動。冷冷地瞥向正在一旁幸災樂禍的鳳薇,狀似深情地喚道:“薇兒不是說要懲罰麼,今日,給你這個機會如何?”

鳳薇聽此,自然開心,先前不甘的情緒一掃而光。她挑釁地看了眼君似陌,從自己的發間扯出一根不必要的華簪,得逞地來到君似陌麵前。正要下手,君似陌卻是冷睨她一眼,她囂張的氣焰頓時消散了大半,一時間,不知該用力刺下去還是該因為君似陌狀似修羅的眼神而退縮。華簪停滯在君似陌的正前方,鳳薇看向君子衿。

涼風帶動飄逸的長發,那張如玉般的臉龐卻是一片無情的冷酷。君似陌不禁心裏一痛,竭力克製住自己的顫抖,失態般地使勁搖頭,“不要……”

帶著嘲諷的薄唇輕輕一笑,“陌兒,對於主人的賞賜,你還沒那資格說不!”

君似陌有些驚恐地看著他,暗淡的紫眸已然濕潤。君子衿卻是不再看他,略有惱怒地看著鳳薇,“下不了手?我王府,可不養懦弱之人!”

鳳薇一驚,隨後惡毒一笑,這可怪不得她了。

鋒利的華簪逼向君似陌。

冰涼的簪尖觸碰上火燙的皮膚,君似陌本能地想要逃離,可擒住他下巴的指卻讓他動彈不得。簪尖順著臉的輪廓,微微地在紅腫的臉上緩緩地移動著,似乎在找一個完美的突破口。涼涼的滑行感引來簪下人一陣陣輕微的顫栗。君似陌不忍地閉上眼睛,他的自尊不允許他敗在一個女人手下。

臉上傳來微弱的刺痛感,君似陌倏地睜開眼眸,紫眸瞬間綻放光彩,深沉了幾分。他對著鳳薇出掌,鳳薇被一股強勁的內力推開,狼狽地倒在地上,而君子衿,似乎沒料到事情的發展,怔愣間,君似陌已逃出他的手心。

“你敢躲?”君子衿不悅地眯著眼,冷言。

君似陌抬著頭,一言不發,紫眸中有著無法忽視的堅決。這一瞬間,君子衿眼中的仇恨有了裂痕,參雜著不知名的情緒,心裏的某處有了怵動,可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沐晴那惺惺作態的臉,最終,對他們的仇恨占據著上風。

“不服從命令?你該知道我的手段!”眸中掠過幾許慍怒。

君似陌一愣,麵露苦笑。他的手段,他自然再明白不過,一如他輕鬆運籌帷幄,一如他風輕雲淡翻轉天下。這個人,就像毒藥,溫柔時讓人沉溺其中不得自拔,殘酷時卻不忘給人留下一絲渺茫的希望。

可,明白又怎樣,他已經沒得選了啊。

輕呼一口濁氣,他滿眼希冀地望著他,“子衿,如果隻是因為我不知身份,換種方式,不好嗎?”

“如果我說不好呢?”君子衿冷笑著走向君似陌,本想著讓他帶著傷勢嚴重的臉下去怕,可一見到他眼中的倔強與不屈,心裏漸漸浮現出至親之人臨死時痛苦的表情。想要親手將他的自尊摧毀,將他堆砌的堡壘一個個地毀滅。伸出食指,在那已震驚的人的唇上輕輕擦試著,白皙的指腹沾染上鮮紅的血。君子衿頗有意味地盯著他的紫眸,一字一句道,“輕鬆把弱點暴露在敵人麵前可是致命的弱點呢,君似陌,這幾年的皇帝,你真是白當了!”

說完,醴紅的舌尖在指上微沾,他邪魅冷笑,嗜血。

九月天氣,時冷時熱。在炎熱中吹來的幾縷微風確叫人心曠神怡。可君似陌此刻卻覺得,身上的溫度正在極速消失,渾身上下,在淩亂的風中,透著冰涼的氣息。

他喜歡他。君似陌也承認,身為一個掌管天下的帝王,感情,的確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但君子衿不知道的是,將殘酷的往事狠狠地壓在心裏,努力地告訴自己“我喜歡他”,一遍遍對自己催眠“他是不一樣的”,這樣毫無條件,壓製住心裏的恐懼,卻也是君似陌此生僅剩下的活著的最重要的動力。一旦源頭喪失,那麼活下去的意義也就沒有了。

君似陌自己心裏清楚,他早已將餘生抵押在君子衿身上。就算在君子衿的心裏,他們的關係隻是仇人,他也會將他當做特別的存在,以作為活下去的支點。

盡管因為一個人要死要活的確太過窩囊,但他真的很害怕一無所有,他不想,再經曆一次失去。

君似陌無意識地摸著自己的臉,“子衿,毀了它,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啊……”抱著最後一點希望,苦澀的咽喉終於發出沙啞的聲音。

“那又如何?你痛苦便好!”

“嗬”,君似陌苦笑一聲,看著君子衿更加不悅的臉色,又後退數步,看向君子衿的眼裏同時多了幾分警惕,“我絕不會再讓她碰我!”

盡管已經墮落到用臉來留住人,但並不可恥,不是嗎?先前那一巴掌,已是他對那女人最大的極限。

“不讓她碰你?”君子衿嗤笑一聲,笑著君似陌的不自量力,“那我呢,你認為,你比得過我?”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君似陌無力地說著,眼中悲戚明明。

傳聞魅孤醫術天下無雙,武功亦是無人能及。君似陌自小與宮卻幽跟著他學武,加上有藥作為調理,武功自然不輸他人。隻是,卻也不知道君子衿是用了什麼招式,竟可以化解君似陌的內力。幾招下來,君似陌招式已是被動,出掌也是極為吃力。

劉鬱在一旁心急地看著,早知道出來會惹上這麼多事,當初還不如看著他家公子的臉呢……隻是,主命難違……

兩道修長的身影在空中妖嬈地糾纏著,身體的曲線在空中劃著美麗的弧度,似是花開的軌。隻是,花總有凋落的那一刻。

君子衿出招越發地狠厲,眼中戾氣更甚。君似陌終是力不能及,中了一掌,堪堪倒地。

一口鮮紅色的血被逼出唇。血落在草地上,遠遠看去,就像一朵罌粟,誘人。

微薄的唇瓣也被染上了一層豔紅色,妖媚。

“你輸了……”君子衿麵無表情地宣判著已成定局的死刑。

輕風揚起君似陌稍微散落的發絲,更添幾分蕭索。他不甚在意地撥弄著發絲,最後將唯一束發的木簪扯了出來。須臾,竟直直地站了起來,嘴邊掛著誇張的笑,氣息不穩地走向君子衿。

把木簪揚在君子衿眼前,眼裏還是有著君子衿想要摧毀的堅定,隻是,他的手,卻是在顫抖,盡管他努力克製。

“我說過,不會再讓那個女人碰我,”君似陌說著,嘴角還殘餘著苦澀的笑,“要毀我的臉嗎?子衿,你親自來……”

君子衿不曾為他留過什麼,就讓他自作主張,將他親手賜予的傷口作為他喜歡他的見證。

至少這樣,他可以欺騙自己,這是愛的烙印……

然而,君子衿似乎更加生氣。他一把拍掉君似陌手中的木簪,木簪撞在堅硬的石沿上,斷成兩半,一如那晚的半袖。

君似陌想,他可能真的對他恨到一種程度了,就像自己愛他,無法挽救。

強顏歡笑,君似陌趁君子衿不備時緊緊地勾住他的脖子,像是怕他再次把他推開,雙臂緊抓著君子衿背後的衣服,兩人緊貼得沒有一絲縫隙,他笑言:“呐,子衿是不是不忍心下手,你看,比起那個廢棄公主,我的臉,不是更加美麗嗎?”

不管心裏傳來的刺痛,君似陌一次次地將傷口扯開,又為它縫上華麗的外衣,雙手奉上。

心已痛到麻木,他緊緊地盯住君子衿緊抿的唇,在趁那張唇吐出無情的語言之前,將自己的堵上去,緊咬啃噬。

劉鬱看著君似陌紅腫的側臉,覺得正在交吻的兩人無比刺眼,便無意識地抬起頭,怎奈日光直刺眼睛逼人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