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輕緩響起,卻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明明有些慵懶隨意的感覺,卻透著冷峻不容抗拒的尊嚴。
頃刻間,那妖道感覺被澆了一盆涼水。
那妖道暗叫一聲不好,慌忙躲閃。
方才有些興奮,竟一時忘記了這煞星的存在。
奈何那妖道的速度根本就不敵齊天的速度,躲避未及,反被破了陣法。
反噬瞬間逼及心口,一口鮮血從那妖道口中吐出。
陣法被破,那張陣法幻化出來的巨網也瞬間消失,眾人也紛紛逃竄,
那妖道眼睜睜的看著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心中一陣哀嚎。
該死的這小白臉,做什麼不好,偏偏好壞自己的好事!
“老實待著。”齊天淡淡的說出一句。
但那妖道怎麼肯聽?他顯然有些不死心,伸出手,便向那人群抓去。
卻在下一瞬間,倏地縮了回來。
而他方才伸出去的手,也變得外焦裏嫩的。
“都說了,讓你老實待著。”齊天有些無語的看著那妖道,若是聽了自己的話,那豬蹄也不至於烤成這樣吧。
那妖道有些惡狠狠的瞪了齊天一眼,有些憤恨。
忽想到今日那小白臉定的穴道自己可是慢慢衝撞開了,便瞬間恢複了信心。
想來,這小白臉也是空有一身好皮囊,本事可不一定大啊。
正想著,那妖道便揮手打出一掌,正對著齊天的眉睫。
齊天仍是保持著原有的樣子懸在半空中,沒有反應。
待到那一掌馬上就要打中的時候,他忽然輕輕的抬起眼瞼,看向那妖道老板。
不知為何,隔著那一掌,那妖道竟然感受到了陣陣寒意。
一掌激起煙塵,嗆得人不禁咳嗽。
那妖道眼睜睜的看著眼前明明就要被打中的人活生生的消失了。
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那妖道趕忙上前去尋找。
剛一邁出步子,就見原本空蕩蕩的地方,又重新出現了齊天的影子。
那妖道猛地頓住了步子,看向齊天。
齊天仍舊是原本慵懶散漫的樣子,卻莫名的產生了一種讓人不敢靠近的感覺。
“你究竟為何,來管我的閑事!”那老板有些憤怒的質問道。
齊天淡淡的表情不變,依舊冷冷的看著他。
“再敢管我,休怪我不客氣!”那妖道見齊天沒反應,有重複開口。
事實上,昨日他就覺得,這三人並非普通人,但是也隻是認為,是一些會點兒把式的修道之人,修道之人的陽氣,本就比普通人的要強上一些,所以,他本想趁著夜色進入他們房間,吸取他們的陽氣,不曾想,竟被定了身。
見齊天還不開口,那妖道猛地向齊天衝將過去。
就在此時,齊天才緩緩抬起眸子,看向那衝向自己的身影,朱唇輕啟,緩緩道:
“本尊給過你機會了。”
刹那間,那妖道便感到一股莫名的讓人心生恐懼的力量從四麵八方向自己鋪天蓋地的湧過來。
根本來不及躲閃,便被一擊而中。
一個字都來不及說,那妖道便咽了氣。
臨死前,那妖道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些看起來越無害的,往往越恐怖。
或者說,隻有在臨死的那一刻,那妖道,才忽然之間明白,那種懸殊的實力,是自己吞噬再多生靈,都無法企及的。
齊天看著那妖道咽氣,垂了垂眼瞼。
這妖,不過是借著偶然的機遇,得道成妖,即便是死了,也不會像那種修煉長生成妖的那般灰飛煙滅。
隻是,他這死了,倒是會入了那無間地獄,到時候,便是淒慘了。
隻是這妖道借著開客棧的名義,害了諸多的人,讓他這麼痛快的死,倒也是便宜了他。
因此,入無間地獄也好,灰飛煙滅也罷,眾多妖精,想要努力活下去,便也是想要逃離這兩種結果。
隻是窮盡一生,算計一生,還是逃不脫這三界六道的輪回命數。
齊天抬手一揮,原本被損害的客棧,瞬間恢複了原樣。
與此同時,齊天的力量,也緩緩流轉於整個京城。
那些在此處擁有記憶的人,被齊天的力量滲透這,都會忘了今日發生的事情。
這家客棧,會有新的接替人。
到時候,再也無事發生。
明日,一切又要照舊。
齊天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有的時候,真是不知,這妖,究竟是該殺,還是該留。
有著說不出的苦衷,卻也有著不可原諒的嗜血。
果真是、功過難評說。
“大聖!”就在齊天還在神遊的時候,六耳的聲音忽然傳到了齊天耳中。
緩緩回過頭,便見到六耳大大咧咧的拽著臭肺往這邊走。
昨晚臭肺是同齊天一起睡的,由於某人在懷,卻又什麼都做不了,齊天很容易的失眠了,輾轉了一夜,決定還是出去溜達溜達散散心比較好,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那客棧老板悉悉索索的聲音,便順手給定身了。
後來天亮的時候,他回房間看了一眼臭肺,那時候臭肺還沒有醒,這會兒,看他那睡眼惺忪的樣子,估計是六耳去把他叫起來了。
“這兒怎麼都沒人?”臭肺有些吃驚的問道。
六耳:“……”
合著盡早大聖弄出那麼大的動靜,他都沒聽到?
有些無語的抽搐了一下,六耳才看向齊天:“大聖,咱們要走嗎?”
齊天點點頭,三人便輕裝離開。
原本就沒有什麼行李,行動起來,倒甚是方便。
臨走前,齊天回過頭,輕輕看了一眼已經恢複原樣的客棧。
若自己沒有這通天本領,若自己還未辟穀,若自己也是同他們這般,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妖而已,那時候的自己,是否也是會做這種事情,來換取生存?
齊天有些淡淡的失落,若是自己真的落到了那種地步,或許那時候,自己連他們都比不了。
不知為何,自從風玄出事之後,自己就開始變得這麼杞人憂天。
曾經孤狂自傲的風采,全變成了如今這沉悶乏味的樣子。
走出客棧,齊天抬頭望了望太陽。
曾經的自己,果真是讓人羨慕。
無牽無掛,所以才敢那麼無所畏懼。
而如今,有了牽掛,果真,不比尋常了呢。
“快要午時了。”齊天淡淡的開口。
臭肺看了看太陽,果真,辯機就要問斬了嗎?
三人一路朝著刑場飛去,一會兒功夫,便見到幾個屠夫,在用酒噴灑大刀。
辯機就那麼跪在地上,仍舊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樣子。
仿佛是感受到了齊天幾人,那辯機忽然抬頭,朝雲端上,齊天他們所在的地方看去。
隨後,報以釋然的微笑。
是時候歸位了。
齊天轉過頭,向人群中看去。
果真,在不遠處,齊天看到了一抹淡黃色的身影。
高陽絞這手中的一方手帕,咬著嘴唇看著刑場上的辯機。
那一方手帕,早已經被扯得失去了原本的形狀。
高陽猶記,昨夜她躲在屏障後麵,偷聽的辯機與父皇的對話。
若自己不是公主,辯機也不是和尚,是不是,就不會落得如此結局了?
或許那時,便是粗布衣裳,窮鄉僻壤,相攜到老,兒孫滿堂。
父皇對辯機說,若放任她任性,必定會遭到這天下人的恥笑。
那麼,自己女兒的幸福,就比不上這天下嗎?
高陽忽然苦笑一聲,是啊,當真是比不上。
為了這天下,父皇將自己的幸福都生生扼殺,更何況是自己呢。
所以,不該怪這天下,也不該怪父皇,要怪,就隻能怪自己,生為公主。
午時三刻
問斬
那劊子手抬起手中的大刀,向那辯機砍去。
辯機輕輕的笑了。
修煉那麼多年,他早已經看慣了生死。
他笑,不是因為解脫,而是因為,他看到了雲端上那三位友人的愁容,聽到了奸佞小人的冷笑,也聽到了,高陽撕心裂肺的哭聲。
這一切,都將劃上一個句號。
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每一個下凡曆劫的仙人,都會在天界的渡劫石上,寫明身份,並寫明歸位時間。
自己與佛祖說定,渡劫回來之時,便在今日的午時三刻。
但後來,在那渡劫石上,自己寫的,卻是昨日子夜。
也就是說,自己早就已經逾期了。
逾期不歸者,當魂飛魄散。
辯機抬頭,一眼便看到了很遠的地方,高陽在哭。
他有些心疼的皺了皺眉。
從今日起,便再也無人,為她拭淚了。
她,會想自己嗎?
刀起刀落,一道星光,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瞬間隕落。
辯機腰斬刑場日,長歌當哭美嬌娘。
高陽看著斬刀揮起落下,忽覺得眼前模糊一片。
她有些無力的癱軟在地。
辯機,你可舍得我?
若有來生,我願舍水袖紅裝,綰青絲三千丈,寡淨一生,躲紅塵十丈苦。
我願棄琉璃瓦下貪嗔癡,布衣耕作,不撫玉琴不弄蕭,避亂世浮生傷。
縱然我願棄了這公主的身份,可我卻再也找不到你。
這世間,再無你這樣的一個人,敢在這紅塵之中,與我相愛一場。
不求天荒地老,隻求記得初見的模樣。
白衣勝雪,才冠三梁。
隻是此生,便是再也不見,能否再也不念?
不念雲白山青草離離,不念如來,不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