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了臘月，公館裏上上下下忙著準備過年，又都議論紛紛，說林司令的老婆戴倩雯要生產了，更是忙著準備孩子的房間和一應預備的東西。
除夕那天，梓楓是和我、衛苒一起過的。秋兒被姐姐和大力哥接回家去了。那個新來的保姆阿桂嫂果然安分守己，好好照看著彎彎，真的是半步也不出屋子。
新年禮物，梓楓送給我的是一塊瑞士的鑽石手表，補償我以前賣掉的那個。我很高興。我也給衛苒買了禮物，是一條漂亮的羊毛圍巾。他也高興的戴在脖子上左照右照。
大年初一，我們一起吃完了餃子，梓楓就去了戴倩雯那裏。我和衛苒也去幹娘家給他們拜年。公館裏所有的仆人也都給了紅包。
姐姐自從在共舞台唱紅，黃老板立刻就讓她掛了頭牌，門口上的大海報上，“露蘭春”三個大字格外顯眼。
我和衛苒去的時候，幹娘早已經在家裏擺了各色水果、幹果，大家熱熱鬧鬧的在小廳裏圍坐，吃吃喝喝。
我看見旁邊的床上有很多禮物，新衣服、新皮鞋，還有一些零碎東西。
“這些都是姐姐買的？”我看那些要花不少錢。
“不是，是剛才戲園子的那個唐嘉鵬送來的，說是黃老板特意給我的禮物。”姐姐磕著一把瓜子，頭也沒抬，淡淡說。
我和衛苒互相看了一眼，都心照不宣。
“那個黃麻子幹嘛給你送禮物？俗話說的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來肯定是沒好事。他到底打什麼主意？”我說。
“還能是什麼？那個唐經理來說了，黃老板有意要讓蘭花做小老婆。”幹娘歎口氣說。“咱們唱戲的女子，盼著紅，可是紅了，就躲不開這個命運。真難呐。”
“那你答應了？可不行啊。我聽梓楓說，那個黃老板的正牌夫人林桂生可是不是好惹的，早年也是幫派女流氓裏的老大，你要是進了他的家門，不是又一次跳進火坑嗎？那個唐嘉鵬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傳聞都說他和黃老板的大兒媳婦通\/奸，那樣的家庭可是一池塘渾水，你怎麼能去呢？聽說這個黃麻子早年追求呂美玉沒成，這又看上你，你可千萬不能上當啊。”我急著告訴姐姐。
“這個我早打聽了。我不會再過以前的日子了。嫁了兩次，還不是一個德行？我絕不會再去當什麼小老婆了。”姐姐堅決的說。
“那你是怎麼答複他的？”衛苒有些擔心，怕那些流氓來找事。
“當然不能一口回絕。但是，我提了三個條件。這三個條件他肯定辦不到。到時候就不怪我了。”姐姐狡猾的笑了。
“什麼條件？”
“第一，我要正正當當坐龍鳳花轎進黃家的門。第二，黃家所有的金銀財寶、銀箱鑰匙都要交給我管。第三，結婚後我也要繼續在台上唱戲，包銀全歸我自己。”
“啊——”我和衛苒都驚訝了。“這樣的條件他能答應嗎？就算他肯答應，他家裏那個母老虎一樣的大老婆也不會答應啊？那不就等於讓她讓位嗎？”
“對呀，不答應才好啊，我就名正言順的拒絕他了呀。那就不怪我了。”姐姐笑。
我們都紛紛點頭。這可不是讓他自己知難而退嗎？
我們都放了心。
正月初五的那天，一早起來又是吃餃子的日子，是俗話說的“破五”。我正在餐桌邊看報紙，衛苒正在拌蒜泥。忽然小墨進門來了。
這好幾個月沒看見她，我真是又驚又喜。她一直在那邊伺候戴倩雯那個孕婦，怎麼今天有空回來了？
“少爺。”她看見我，高興的跑過來。
“小墨，你怎麼回來了？”我問她。
“戴小姐去醫院了，她早起肚子疼，怕是要生了。司令陪她去醫院了。讓我回來告訴你們。”她說。
果然，到了晚上半夜，梓楓打電話說戴倩雯生了一個女兒。
一個女兒，不是兒子，我心裏有一些暗暗的滿意。戴倩雯的地位絕不會母憑子貴，跑到我頭上去。梓楓不會再留著她了。
過了三天，戴倩雯出院了，沒想到竟然住到我們家裏來坐月子。我非常生氣。
“她剛生產完，身體需要好好休養。她那裏仆人少，照顧不周到，而且孩子那麼小，需要母親的喂養。就暫時讓她先住下吧。等以後再說。”梓楓懇求我。
“她那裏仆人少，你可以派人過去啊？孩子離不開母親，讓她帶著啊？為什麼非要到我們家裏來？你想把我氣死嗎？”我非常氣憤。
“那樣不太好吧？畢竟是我親生的孩子。你就包容一下嘛。”他哀求我。
我知道他是第一次當爸爸，欣喜過了頭，竟然容忍了那個女人。雖然是女兒，但是他還是那樣喜愛，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果然是不同的。
我拗不過他，賭氣不理他。
自從戴倩雯住進來，家裏可是熱鬧的不可開交了。
女人被安排住在了二樓，獨自和女兒一個房間。和一樓的保姆、秋兒、彎彎都分開住。也和三樓的我們分開住。
早上的早餐，我和衛苒、梓楓都到餐廳吃。那個戴倩雯當然是足不出戶了，她可是當真坐著月子，小財寶和小墨走馬燈一樣伺候她。
小墨先端了瘦肉粥，她說太硬。小財寶端了母雞湯，她說太油膩。燉了雞蛋羹，說沒放香油。熬了鯽魚湯，她又嫌棄放了醬油，湯色不夠白濃。
做了米飯，她說想吃麵條。做了麵條，她又說想吃米飯。米飯和麵條都端去給她，她又說自己沒胃口，不想吃了。
弄得廚娘、丫頭們一個個怨聲載道，簡直氣得要吐血。
“什麼東西呀，真拿自己當太太了。這樣好菜好飯，還挑三揀四，真該扔到大街上去討飯！看餓她三天，還狂不狂了！”廚娘狠狠的剁著豬排骨，就像在剁著那死女人的肉一樣發狠。
我也怒氣衝衝去書房嚷林梓楓。
“你到底管不管那個女人？簡直是個瘋婆子！一會兒要這，一會兒要那。廚房從早到晚都為她一個人忙活，我們的一日三餐都幾乎沒工夫管了。你趕緊讓她滾蛋——”我氣得大罵。
“哦哦哦，寶寶，別生氣，再忍耐一下啊，一個月，等孩子出了滿月，我立刻把她送回去，還不行嗎？為了咱們的女兒啊。”他趕緊站起來摟著我，連連說好話。
“什麼咱們的女兒？你的！不是我的！”
“怎麼不是你的？我的親生女兒不就是你的女兒嗎？你放心，我絕對不讓孩子管戴倩雯叫媽媽。決不許。誰也不許提孩子的媽媽。她從今天起，隻有兩個父親。我是爸爸，你是爹爹，她沒有媽媽。永遠也不會有。”梓楓嚴肅的說。
我吃驚他的想法，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沒有媽媽，隻有兩個爸爸？這是什麼邏輯？我完全糊塗了。
“那孩子長大了，管戴倩雯叫什麼呢？”我奇怪的問他。
“叫戴阿姨。”
我目瞪口呆。阿姨？保姆？
“那孩子跟你姓林嗎？”
“不，絕不！我不讓孩子跟我姓，那樣你將來會很尷尬的。你才是我的老婆。你生的孩子才會有那樣的地位。但是你生不了孩子。所以我也絕不會讓別人生的孩子有那樣的地位，什麼人也不可以在你的地位之上。我要讓他們自己明白自己的位置。”他溫柔的看著我說。
我震驚之餘，心裏一陣溫暖。我停止了憤怒，一下子就心平氣和了。
“那孩子姓什麼？叫什麼名字？你想好了？”我問。
“姓她媽媽的姓，當然是姓戴，名字叫菲兒。戴菲。”他微笑的說。
啊，菲兒！戴菲！
真是好聽的名字，一個浪漫的名字。我知道梓楓是喜歡這個女兒的。他讓他喜愛的女兒不認媽媽，讓他的女兒的生命中隻有兩個親人。一個是他，一個是我。
他的良苦用心，我當然明白。他是為了讓我在家中永遠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就像他說的，任何人都不允許不尊重我，什麼人的地位也不能在我之上。
“梓楓，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為什麼為我做這麼多？”我深情的看著他，輕輕問。
“還能因為什麼呢？因為，我——愛——你！”他也深情的看著我。
我不說話了，把頭埋在他的懷裏，暗暗的笑了。
戴倩雯在我們家裏終於過滿了一個月，梓楓把她送回去了。
大家都謝天謝地，公館終於又恢複了平靜，小墨也沒有再跟著她走，安心在家裏伺候我了。
家裏又新增了一個小孩子，秋兒更加有的玩了。整天不是摸摸彎彎的小臉蛋，就是捏捏菲兒的小胖手。嘻嘻哈哈，開心的像有了兩個洋娃娃。
家裏的牛奶和奶粉開銷成了最頻繁的花錢地方。整箱整桶的奶粉都堆在儲藏室裏。還有衛苒每天要喝的鮮牛奶。真是忙壞了小墨和小財寶。
我一下子有了4個寶寶，衛苒、秋兒、彎彎、菲兒。每天看他們喝牛奶，成了我最有趣的娛樂。我對他們都是那樣喜愛。
家裏也比從前更加有了生氣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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