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泥人小像

小墨是和幹爹他們一起坐馬車來的,她本來是想要跟著我的,但是英子懷了孕,燒餅鋪子的活計不敢大勞累了,小墨就到店裏幫大力哥操持買賣。她為人機靈,手腳麻利,很是招人喜歡。大力哥和他兄妹相稱,感情很要好。她便也不急著回來伺候我了。

轉眼進了臘月,幹娘每天忙著打掃、洗涮、做各種醃菜、臘肉什麼的準備過年。英子不到鋪子裏去了,就和幹娘天天在家曬蘿卜絲、幹辣椒、剝花生、揀青豆、芝麻,幫幹娘做家務。院子裏曬了很多笸籮,許多小罐子,醃製著各類的青辣椒、花椒、酸黃瓜、鹹蒜、雪裏蕻什麼的,我們吃不了的,還可以拿到燒餅店裏去搭著賣,大家都愛吃,鋪子的生意更紅火了。

小年那天,我和衛苒特意換了長衫,和孫映梅說了要回家陪幹爹他們吃晚飯,就出了門。我們來天津2個月,還沒時間好好到街上逛逛,今天難得有機會。

天津最地道的民俗街是鼓樓大街,那裏的建築一直保持著明清時期的風貌,青磚瓦房,高低錯落著許多鼓樓。衛苒挽著我,慢慢的走著。

重新在一起的安心,讓衛苒如同吃了靈丹妙藥。幾個月的調養,他終於又恢複了往日的嬌媚美麗。瀲灩的桃花眼,大大的,每天望著我,眼睛裏含著深情,也飽含了水氣,好看的讓人錯不開眼睛。

我帶著衛苒到泥人張的鋪子,特意讓人家給我捏了我和衛苒的泥人小像,真是活靈活現,小小的長衫,可愛的微笑,衛苒喜歡的舍不得放下。

“這個就算是我們的結婚合影怎麼樣?比那些紙照片有趣多了,是我給你的新年禮物。”我悄悄在他耳邊說。

他紅了臉,點點頭。“荏,你真好。”他往我身上蹭。

我笑了。

從前在北京,我和衛苒有很多合影的照片,都是唱戲的時候,記者拍的,戲園子為了宣傳拍的。這樣生活中的樂趣倒還是不多。

這一對泥人小像,衛苒愛如珍寶,那麼多年一直珍藏著,後來一直擺在我們台北市的家中。直到後來林梓楓有了女兒菲兒,她幾次纏著衛苒要拿下來看,被磕破了一個小衣角,還被衛苒揍了一頓屁股。菲兒也總是跟我告狀,說衛苒不疼她。“爸爸是壞爸爸,爸爸不如爹爹。”菲兒總是說,還經常在林梓楓麵前也給衛苒告狀。那是多少年以後的事。現在和衛苒提起來,他還總是在我懷裏躺著撒嬌,要我賠呢。

我和衛苒閑逛到黃昏,才匆匆去給幹娘買了一些好吃的。狗不理包子、桂發祥麻花、耳朵眼炸糕,被稱為“津門三絕”,我們每樣都買了一些。就到燒餅鋪子去找大力哥。

“來10個芝麻燒餅,要帶走,要剛出爐的啊。”我笑著對小墨說。

小墨正在忙著給客人端餛鈍,看見是我,又驚又喜。

“少爺,是你,你怎麼到市場來了?”

“今天是小年啊,等著和你們一起回家吃飯呢。”我笑。

大力哥已經麻利的把10個燒餅給我包好了。

“回家再吃吧。趕緊早點收攤吧。”衛苒說。

“好咧。”我們一起收了鋪子,關門。

我們一起回了家。看見我和衛苒來了,幹娘很高興。

“又給我買吃的了?真好。”她樂嗬嗬接過衛苒遞給她的點心包。

天津臨海,海鮮海貨不少。幹娘炸了小黃魚,還抄了一大盤蛤蜊,還有幾隻海螃蟹。這些倒是比豬肉還便宜不少。幾碟子剛醃好的小菜,一大鍋玉米粥。

英子把芝麻燒餅裝了盤,又燙了老酒,大家在炕上圍坐,暖暖和和的。

“又一年了。衛荏都19歲了,苒兒也17了。真不容易啊。”幹爹說。

“是啊,都長大了,回頭英子生了孩子,就有人叫你們小舅舅了。”大力哥說。

英子紅了臉。

“還不知道是男是女,瞧你高興的。”

“男女都是好的。你們要是不要女孩,那就送給我和衛苒吧。給我們當女兒。”我笑著說。衛苒立刻臉紅了。悄悄拉我的衣服。

大家都笑起來。

“行。那還不容易嗎?咱們窮人比富人有的本事,就是孩子多。要多少有多少。”大力哥哈哈笑。

“你滾犢子!不要臉的。”英子滿臉通紅了,狠狠給他一拳。

大家都樂了。

“多少年沒有孩子圍著了,那小虎頭鞋、小衣服,都快不會做了呢。”幹娘說。

“大娘,我會做。你給我剪好樣子就行。”小墨說。

我驚訝的看著她。

“孩子穿上小姨做的衣服,肯定長得壯實。”大力哥誇獎小墨。

“要是今年生,可是羊年啊,聽說屬羊的可是不大吉利。”幹爹擔憂的說。

“要是那樣,回頭生了,去寺廟拜個師傅給破一破。”幹娘說。

大家正在熱熱鬧鬧的吃飯喝酒,嘮著家常,忽然聽見院子裏有人喊。

“爹,娘,在家不?我回來了。”竟然是姐姐的聲音。

我們全都嚇了一跳。

幹娘忙從炕上跳下去,三步兩步就跑出去。

“哎呦呦,我的天啊,蘭花兒,你怎麼來了?”

說話間,厚布棉門簾子掀起了,姐姐提著一個大包袱,風塵仆仆的進來了。

“你咋來了?你一個人來的?坐火車來的?”幹爹挺吃驚。

姐姐沒說話,把頭上的圍巾摘下來,包袱往炕上一扔,就坐下了。

“先給我弄點熱水,我擦擦臉。”她說。

姐姐摘了頭巾,我們才看見她灰頭土臉的,臉上都是黑。幹娘趕緊去端了熱水,讓她洗幹淨了。又給她盛了一碗熱粥。

“還沒吃飯吧?快點趁熱吃。”英子說。

“姐姐,你這是怎麼弄的,這麼狼狽?遇到土匪了?”我問。

“不是,為了出門方便,躲開日本人。”她說。

我們都明白了。她孤身一個女子出門,是太危險了。

“你來的可是真是時候,大家正好團聚了,好好過個年。英子有孩子了,你知道不?”大力哥看見姐姐就高興。

“我知道了。荏兒寫信告訴我了。我特意做了幾件小衣服,還有這個小金鎖,一個象牙骨頭的小鐲子,你看看喜歡嗎?”姐姐說著,從包袱裏拿出禮物,遞給大力哥。

大力哥拿在手裏,激動的都要哭出來。

“你可真有心。叫我說什麼好?謝謝了。”

“這有什麼?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一樣。”姐姐說,然後又覺得不妥當,看了英子一眼,怕她誤會。

“謝謝姐姐了。”英子笑了。

“我和衛苒剛才還要搶這孩子呢,現在你又來搶了。”我趕緊說著笑話。

大家都笑了。

“你自己來天津,他們何家知道嗎?不會有什麼意見吧?你準備住多久?還是過了年再回去?”幹娘小心的問。

“我不回去了,是來投奔你們的。”姐姐平靜的說,喝著玉米粥。

“這是啥話?啥意思?”幹爹吃驚的問。

“那個姓何的死了,在打仗時讓日本人的大炮炸死了。軍隊上家裏通知來了。他那幾個姨太太都跑了。大老婆賣了宅子,帶著丫鬟婆子拿了錢投奔娘家了。就我一個了,不來找你們我能到哪去?”姐姐依然平靜。

大家都震驚了。

那個姓何的,果然還是死了嗎?姐姐果然沒有逃過這劫難。

“這個王八蛋,坑我一輩子,當初霸占我,讓我沒了希望,如今他又死了,還讓我當寡婦,更是沒著落。這個死王八蛋。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讓我遇見他。”姐姐突然哭出來。

所有人都沉默了。

許久,我輕輕摸摸她的頭發。

“他死了就死了吧。當初你也不願意,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吧。現在你還是和從前一樣。還是我的姐姐,咱們大家還是在一塊兒。”我說。

“可不是嗎?他死了倒好了。你回家來,正好呢。”大力哥說。

“是啊,姐姐,你還這麼年輕,才22歲,也沒有孩子呢,誰知道你是寡婦?還不是一樣生活?別給自己添病。”英子也安慰她。

姐姐聽了大家的勸解,這才平靜下來。

晚上,姐姐和小墨一屋住了。

隻有幹爹搖頭歎氣。幹娘趕緊讓他別說話,怕姐姐生氣。

我和衛苒回了藥鋪,孫映梅她們已經睡下了。

“姐姐真可憐,什麼依靠都沒有。”衛苒一邊鋪被子一邊說。

“她是因為沒遇到一個對她真心真意的人。當然是這個結局了。”我說著關了燈。

“我真幸運,遇見你。”衛苒摟著我的脖子,小口的親我。

“那可不?你才知道啊?怎麼謝我?”我摸著他的腰,小聲問。

他紅了臉,悄悄的解開了自己的衣服。脫光了,鑽進我懷裏。

我當然不客氣,把他好好的吃了一頓。

“你還是那麼壞。”他一邊喘\/息,一邊嬌媚的說。

“你還是那麼甜。真好吃。”我一邊狠狠欺負他,也一邊說。

我們摟著偷偷的小聲笑了。

姐姐又和我們在一起了。我們便商量著排演新戲《白蛇傳》,也開始張羅著找合作的戲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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