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起晚了。翻身看看床邊，林梓楓已經不在了。
我自己去衛生間梳洗了，打開窗戶，吹著涼爽的晨風。
忽然，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我回頭，一個丫頭進來了，卻不是小墨。
“少爺，吃早餐吧。”她把托盤放在小圓茶幾上，我拉了白色的椅子，坐下。
托盤裏是一碗甘薯粥，還放了鬆仁和核桃仁。一盤小芝麻燒餅。一小盤涼拌竹筍黃瓜。清清淡淡，很適合我的口味。
我心情很好的開始吃早餐。
“怎麼是你來送飯？小墨呢？”我一邊吃著粥，一邊問她。
“哦，她——她病了，在床上躺著呢。沈媽讓我來的。”她說著就要出去。
“站住！”我叫住她。盯著她看。她驚慌的低下頭。
“小墨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得了什麼病？竟然會躺倒床上了？”我很吃驚。
“我也不知道。”她小聲說。
我知道她在撒謊。什麼事情？不讓我知道？
“司令呢？去叫林梓楓！我要見他。”我沉悶的說。
“司令一早就走了，不在家。”她說。
我突然想起昨天半夜的哭聲，想起那個偷東西被教訓的下人。是誰？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去叫小彤進來，我要問他話！”我大聲說。
丫頭害怕的出去了。不一會兒，小彤來了。
“少爺，您找我？”他臉色平靜。
“林梓楓說有一個下人犯了錯，你教訓了她。是誰？犯了什麼錯？你把他怎麼了？”我嚴厲的問他。
“一個丫頭，偷了東西，我打了她一頓。”他尷尬的說。
“是不是小墨？”我顫抖的問。
他沒說話。
我氣得手發抖。
“你胡說八道！她偷了什麼東西？你要打她？誰給你的權利？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是經常會有的小事，司令讓我處置的。說不需要驚動您。怕您煩心。”他小聲的說。
“小墨她是伺候我的丫頭？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簡直混蛋！帶我去！我要去看她！”我氣得大罵。
小彤看見我發火，沒敢再頂嘴，帶我下了樓。
一樓靠大廳最東邊有一個小房間，是下人們住的地方，我推門進去。一個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床上，閉著眼睛。
“小墨，小墨，你怎麼了？”我驚慌的叫她。
她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見是我，虛弱的笑了一下。
“少爺，你怎麼來了？”她掙紮著想坐起來，但是又疼的倒下。
我顧不上男女有別，一下掀起她的衣服。她脖子上、身上，觸目驚心的一道道鞭痕映入我的眼睛。我震驚的睜大了眼睛。
“這是小彤打的？他這個混蛋！他為什麼要打你？”我心疼的抱住她。
“司令昨天晚上把我叫過去拷問，他不相信那人真的是收破爛的，讓我說實話，問他究竟是誰。我堅持說不認識，他就讓小彤用鞭子抽我。放心，少爺，我沒說。我什麼也沒告訴他們。”小墨帶著虛弱的自豪的笑。
我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我抱著她痛哭。
“小墨，是我害了你，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
“少爺，別那麼說，別哭，小心他們發現。我沒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她推推我。
我抹了一把眼淚。“我去拿藥膏，給你擦擦。”
“不要了，沈媽昨晚已經偷偷給我上藥了。您不要忙了。”她趕緊拉住我。
“林梓楓這個混蛋！我一定和他沒完！”我氣得咬牙。
“少爺，不要，千萬不要為了我和司令大吵大鬧，不要壞了大事。”她小聲說。
我又哭了。我去廚房給她端來湯藥，喂她喝了。她睡著了。
中午，林梓楓沒有回來，我和小墨一起吃了飯。我把我的烏梅大棗鯽魚湯都喂給她喝了。她喝了暖暖呼呼的熱湯，鼻子上冒了汗，舒服多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著窗外一彎月牙，默默的等著林梓楓回來。
8點的時候，他回來了。進了臥室，他自己脫了軍裝，隻穿著雪白的襯衫，光著大腿，就鑽進我的被窩裏。
“滾出去！”我生氣的大罵他。
他沒說話，看著我。
“為了一個丫頭，你至於嗎？和我發火？”
“至於！小墨是丫頭！可她也是個人！她偷了什麼東西？你要小彤那麼打她？她還是一個小女孩，你的鞭子就那麼往她身上抽！你還是不是人？”我氣得發抖。
“她沒偷東西嗎？她偷了我最寶貴的珍寶！她偷了你的心！和你聯合起來騙我！我抽她鞭子還是輕的！”他一把抓住我，狠狠的說。
“你混蛋！我們騙你什麼了？你胡說八道！”我心裏有一點慌亂。
“我知道你一直想逃走。可是，你知道你是逃不出去的。隨便你跑到哪兒去，我一個電話就能讓日本人全城搜捕你，你什麼關卡也出不去。”他沉悶的告訴我。
我看著他，心裏發冷。
“你根本不是人！我跟你說話簡直是對牛彈琴。讓日本人搜捕我？你這個漢奸！你這個王八蛋！”
聽到我說“漢奸”這個詞，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愣愣的看著我。
許久，他終於抬起頭。
“無雙，我們不要繼續折磨彼此了，好嗎？你知道，我這麼做全是因為我愛你，我離不開你。這些日子，我囚禁你，你受苦，我也在受苦啊。我們做個約定好嗎？三年！你陪我三年，這三年中你不許和衛苒見麵，不許有任何聯係。你不許抵觸我。讓我們好好的交往三年。如果我沒有本事讓你在這三年中愛上我，那我就放你走。永遠放了你。你以後願意遠走高飛，永遠不見我，也可以。我絕不會再糾纏你。好不好？”他捧著我的臉，亮晶晶的眼睛盯著我看，熱切的說。
我呆住。三年？三年的約定嗎？三年就可以永遠放了我？
我對自己是有信心的，別說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不會放棄衛苒，我愛他是一輩子。
可是，三年不見麵，不聯絡，衛苒他——怎麼能受得了呢？
可是，如果我們能熬過去，三年以後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再也不會和林梓楓糾纏不清。再也不會讓衛苒痛苦。
答應還是不答應？我猶豫不決。
“你讓我想想好嗎？我明天再告訴你。”我最後說。
“好。不管你想多長時間，我都等著。”他微笑了，很溫柔的抱著我躺下。
那一夜，他睡得很安穩，可是我卻失眠了。
三年，真的可以解決一切嗎？
第二天早上，林梓楓走了以後，我一直發呆，躺在床上思索。
今天是第三天了，孫映梅他們計劃來救我的日子就是今天晚上了。
到底怎麼辦？我逃走以後，會出現什麼後果？林梓楓要是真讓日本人搜捕我，那我真的是插翅難飛！藏起來？會被找到。而且藏起來，我們以後怎麼生活？
我心煩意亂起來。
正在發呆，忽然門開了，小墨走進來。
“小墨？你怎麼來了？怎麼不在床上躺著？”我驚喜的說。
“我好多了，少爺。沒事的。我給你端早飯來了，快吃吧。”她笑著，把盤子放在桌子上。我看看，是一碗蟹柳豆腐粥，一盤豆沙油糕，一小盤涼拌木耳菜，還有一杯牛奶，一個白水煮蛋。
“我們一起吃吧。”我高興的拉她坐下。
她也欣喜的和我一起吃飯。
“中午我讓沈媽多做幾個菜，我們今天晚上就走了，多吃點，有力氣。”她悄悄說，一邊給我剝雞蛋。
“小墨。昨天晚上，林梓楓找我談話了。他說讓我陪他三年，三年以後他就徹底放我走，再也不會糾纏我了。”我說。
“什麼？”小墨聽了，嚇得把雞蛋掉在了盤子裏。“司令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他知道了我們的計劃？不不不，不會的。他那是在詐你！少爺，你怎麼能相信他的話？司令他們那些人，成天在名利場裏打滾，在刀尖上行走的人，城府心機是多麼深啊？我們這些小人物，怎麼鬥得過他們呢？少爺，他是騙你的。今天晚上人家就要來救你了，你可千萬不要猶豫啊，錯失了機會，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啊。少爺，您可千萬不要糊塗啊。三年，會發生多少事啊，您的那個心愛的人，他能等您三年嗎？他會想死您的。隻怕三年以後，他根本連命都沒有了呢。還說什麼以後啊？司令他們一貫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就是想讓您的愛人死了才好呢。現在都到什麼時候了？您可不能走錯一步棋啊。俗話說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啊！”小墨使勁搖晃我。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的天，我到底在糾結什麼？衛苒都已經病重了，差點死了。我還想著三年之約？他恐怕真的會沒命了。
“好，我們走。我們今晚一定逃走。小墨，你在這裏有親人嗎？要不要去告別？”我問她。她搖搖頭。
“我父母早死了，讓日本人殺了。我一個人逃出來。這裏隻有一個舅舅，把我賣到司令這裏當丫頭的。我告別他幹什麼？”
我一陣心驚膽戰。
“好，那我們趕緊收拾吧。時間是晚上10點，你記住，10點以前就說來給我送夜宵，一定來找我，我們千萬別分散。”我說。
“嗯。知道了。少爺。”她點點頭。
我們都計劃好了，吃了早飯，小墨端著盤子，匆匆出去了。
一整天，我和小墨盡量保持冷靜，不在一起說話，也沒在一起吃午飯。但是，小墨果然讓沈媽多做了菜，一個海米冬瓜，一個粉蒸排骨，一個西湖醋魚，一個鍋塌豆腐。還有一大盆鮮奶燉雞湯。我好好吃了兩大碗米飯，喝了兩碗湯。
我收拾好了一切，靜靜等待著夜晚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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