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戲不是安排在最後,後麵還有一些相聲、雜耍、變戲法和雙簧的藝人的表演,我到後麵去卸妝,領了賞錢,準備回去。
可是姐姐聽了小月菊的建議,想要在何太太家住一晚上,說晚上還陪何旅長他們打牌。英子也不想走,因為想看相聲、雜耍、變戲法和唱雙簧,她還從來沒有看過這些,被勾引住了。我沒辦法,隻好讓大力哥帶著我一個人回家了。
我想起衛苒想養鳥兒的事,下午天還早,不急著回去,便叫大力哥拉著我去了鳥市。
老北京的鳥市多在廟會期間,比如隆福寺廟會。
“鳥市位於西溝沿,底盤不大,寬不及二十尺,長不及十二丈,躲在舊鞋攤的背後。後來天橋有了固定的小鳥市。南城的玩家多去那裏。北城也應該有,我聽老人說過,現在想不起來是哪了。聽我姥爺說,以前老天橋鳥市和那些耍把式的攤子離著不遠,都是露台擺攤的,有賣籠子的,賣鳥的,賣鳥食的,賣小金魚的,賣花的,什麼都有。”大力哥說。
我點點頭。
“酒旗戲鼓天橋市,多少遊人不憶家”便是舊北京天橋的勝景。
老北京養鳥可是一種文化,養鳥文化據說是清兵入關以後,八旗子弟都有了自己的鐵杆莊稼,不用再去奔“嚼穀兒”了,一天到晚的沒有事幹,於是就有了養鳥、養魚、玩蟲兒、盤鴿子的活兒。
養鳥的文化大致有那麼幾種,一是為聽音兒,這類鳥兒多以善鳴著稱,比如百靈、靛顎、畫眉、紅子、鷯哥等等。舊北京的文人墨客、達官貴族、戲曲名伶們都鍾愛養這類鳥兒。
二是為看鳥兒漂亮模樣,羽毛顏色。比如鸚鵡、芙蓉、沉香、碧玉等等。
三是為了遊戲。比如讓鳥兒銜彈丸、就是梧桐鳥兒。
衛苒和我當然也在這戲曲名伶之列,因此衛苒讓我給他買的就是畫眉。
鳥市上各色鳥兒都有,人也很多,都是衣冠楚楚。我信步走著,一邊觀看。
“這位少爺,您要買什麼鳥兒?看看這隻百靈怎麼樣?”一個攤子老板拉住我招攬生意。
我停下腳步,看他手裏托著的籠子。
“這百靈有什麼好?”我問。
“少爺,您瞧。這百靈鳥善叫,叫聲有一個固定的套路,叫百靈套子。這一套共有13個音兒,叫時得按順序,不能亂,也不能有雜音兒。這樣的百靈就是上品。如果叫錯了,那就叫百靈髒了口!那這鳥兒就不能要了,就得活埋!摔了鳥籠子!所以分成清口百靈、淨口百靈。我這隻百靈就是清口的,可是上品啊。”老板介紹說。
我聽了非常驚訝,不知道百靈竟然有這麼多講究。
“你讓它叫一個,我聽聽。”我非常有興趣。
“那您聽好了。”老板逗弄百靈,那百靈果然千回百轉的叫了起來。
我細聽那叫聲,果然是有13個音兒,那真是一個好聽,我又驚又喜,心想,如果給衛苒買回去,他肯定喜歡。
“這鳥兒多少錢?”我問。
“500個大洋,少一個大洋也不賣。”老板洋洋得意說。
“500大洋?要那麼多?”我更加吃驚。
“您看著就是一個少爺,就是個有身份的主兒,這鳥兒就配您這樣的人物養著玩兒,才不糟蹋好玩意兒,多值啊。”他說。
我搖搖頭。真的太貴了。
“那您看看這紅子,紅子按叫聲分為南路紅子和東路紅子。南路紅子的叫聲最為出彩兒,聲慢音嬌,猶如名伶吟唱,據說還有京劇名家按它研究新唱腔呢。”老板又說。
我聽說能比名伶唱戲,也非常高興,這樣的鳥兒,衛苒肯定也是喜歡的。
“這個多少錢?”我問。
“300大洋。”他說。
“還是太貴。”我仍然搖頭。
“那我要是送您整套的鳥籠子、鳥架子、籠罩、蓋布、石罐、水罐呢?”
“這麼著吧,1000大洋,你給我一隻剛才的那個百靈,還有這隻紅子,再給我一隻畫眉,還有全套的3套家夥,行嗎?”我說。
“哎呦,我的天啊,百靈500,紅子300,畫眉300,還有3套家夥共150,您給1000大洋,我得賠好幾百個大洋呢。您可真敢說啊。”他搖頭。
我料他在撒謊,微笑搖頭。
“一下買3隻你都不賣,那我可要走了。回見吧。”
我說著,故意轉身要走。
“哎呦,少爺,您回來,我賣給您還不行嗎?您是自己玩,還是要送人的?”
他趕緊拉住我,不讓我走。
我笑而不答。
“看來您是要送人的,您這樣的少爺,肯定是要送給哪位佳人吧?得嘞——我這也是貨賣有緣人!就賣給您了。祝您和您的小娘子百年好合,白頭偕老。”他說著,把3個鳥籠子遞給我。
我很高興,聽了他這麼會說話,想想我和衛苒的恩愛,更加高興,痛痛快快的把我在何太太家唱堂會的那1000大洋賞錢都給了他。
我提著鳥籠子,大力哥拉車,我高高興興的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