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衛苒先到了戲園子，今天這場戲是要唱《黛玉忍吃閉門羹》這一段，人物眾多，我和衛苒還有姐姐都有戲份。還有扮演襲人等丫鬟的客串角色。
我和衛苒剛進了後台，就見那個小月菊正在妝台前坐著，有夥計伺候著，剛從外麵叫了雞絲麵在吃，看見我們忙招呼。
“衛老板，今天來的倒早，您二位吃了嗎？我剛打鈴叫了熱湯麵，您也來點兒嗎？”
我看了她一眼，沒搭理她。
“謝謝菊姐姐了，我們已經吃過了。”衛苒見我不言語，恐怕鬧不愉快，趕緊答應一聲。
我看了衛苒一眼，他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
“是嗎？那我就自己吃了。怎麼沒看見白老板？沒和你們一起來嗎？”小月菊絲毫不理會我的冷淡，依然嘴不閑著，吃麵也堵不住她的嘴。
“姐姐在後麵，一會兒就到了。”我勉強說。
“我們前些日子一起去西山燒香，那裏空氣真是好，如玉，改日咱們一起去呀？”小月菊依然忘我的說個沒完，全然沒有一點眼色。
我真是不想搭理她。瞧她叫的倒是親熱，叫我是衛老板，叫衛苒卻已經叫如玉了。我更加生氣。狠狠看了衛苒一眼。
衛苒驚慌了，忙敷衍的說：“我沒有姐姐那樣的興致，我師娘也不讓我瞎跑。”
小月菊卻笑起來，“哎呦呦，我說如玉，你都多大了，還離不開娘？”
我看她笑的浪氣，正要發作。姐姐已經和幹爹、英子他們一起進來了。
“哎呦，蘭花，你來了？白叔兒，早啊？”小月菊趕著站起來，招呼他們。
看他們一起說話去了，我立刻躲開，到了裏間，衛苒也趕快跟著我進來。
“你搭理她幹什麼？以後離她遠點，聽見嗎？叫我看見你和她在一塊兒，看我怎麼收拾你。”我惡狠狠對衛苒說。
“瞧你，還說我愛吃醋呢，你醋勁兒更是大。不就是隨便答應個話兒嗎？不管怎麼著，都在一個台上唱戲，大麵兒上還是得讓人家過去呀。”衛苒笑著，討好的靠在我身上，偷偷親了一下我的嘴。
我不言語了，這才消了氣。剛想偷偷抱抱他，卻見戲園子老板慌慌張張跑進來了。
“哎呀，衛老板，您在這兒呢？哎呦，不好了，您快去瞧瞧吧，前邊兒快打起來了。”他過來一把抓住我，驚慌的說。
“打起來？是什麼人？誰和誰打起來了？為什麼打起來？”我聽他說話沒頭沒腦，一時沒聽懂，迷惑的問他。
“還沒開打呢，我看快了，快開打了。那人我也不認識啊，挺橫，為什麼打起來？還能為什麼呀？為了搶座兒唄！”老板說。
我一聽，氣樂了。
“我當是什麼事兒呢，原來是為了搶座兒。這事不是常有的事嗎？都是有錢有勢的，都是大爺，誰都想往正座上坐。樓上那麼多雅間都是白閑著的？趕緊請人家上樓上去呀？您久混江湖，場麵兒上的人，三教九流，什麼人沒見過？憑您的口齒，三言兩語就打發了。這麼一點點小事兒，怎麼今天倒跑過來問我來了？您敢是拿我逗樂兒呢？”我笑著，穩穩當當的在椅子上坐下了。
“哎呦，我的衛老板——您怎麼還坐下了？都要大鬧天宮了，我還拿您逗樂兒？我沒事閑的我？不是平常人，是有人要和袁少爺搶座兒！我哪兒攔得住啊。”
“真的？”我聽了吃了一驚，“誰呀？這麼大膽子，敢搶袁少爺的座兒？”
從前正對戲台第一排的正中座位都是何太太坐的，自打袁克文來捧場，那個座位都是給他留著，如果他有事不來，都會提前告訴老板，可以讓給別的客人坐。但是那個座位是要花大錢的，給的賞錢是要比平常高出幾十倍的，所以他不來，除了何太太，也幾乎沒人敢往那兒坐。今天到底是誰呢？竟然這麼蠻橫？
“哎呀，我可不認識，從來沒上咱們這兒來過。是一個大官兒，一個挺年輕的長官，模樣兒挺英俊，帶著十多個士兵，都拿著長槍呢，瞧那氣勢，看著來頭兒不小。我上去問，人家正眼都不瞧我，就問，衛老板在嗎？我是特意來瞧他的。您看看，這一準兒是奔著您來的，是來捧您的場來了。我還敢問嗎？我當然趕著跑過來告訴您一聲兒啊？”老板說。
聽說是年輕的軍官，還帶著士兵，拿著槍。我和衛苒都大吃一驚。
衛苒的臉色瞬間變了。
我的心突突的跳的厲害。
“您為什麼不提袁少爺？告訴他們，那是給袁少爺留的座兒。”我驚慌的說。
“我提了啊，不提還好。一說是人家早有人占了，過來一個士兵，上來就給了我一個大嘴巴，說我瞎了狗眼，不打聽打聽他們長官是誰。您瞧瞧，您瞧瞧給我打的，我還敢問嗎？這年頭兒，誰敢跟他們這些大軍閥叫板啊？一槍就要了你的小命兒！這民國這些年，成天打仗，死的人還少啊？死個人算個屁呀。我瘋了我？還往上衝？往他們槍口上撞喪去？”老板摸著臉，一邊說一邊讓我看。
我聽了，呆住了。心裏亂起來。
“那——那要不——先讓他們坐？請袁少爺到樓上雅間去？千萬別惹他們，要是真動起槍來，往後咱們這戲園子誰還敢來啊？”我說。
“啊？讓袁少爺給人家讓座兒？那行嗎？袁少爺也不是好惹的呀？人家雖然老爺子不在了，那人家也是鳳子龍孫啊。開玩笑呢？誰不知道啊？他幹爹也是大軍閥！都罩著他呢。不打聽打聽，好家夥，民國四公子！堂堂天津青幫的大幫主！號稱南有黃杜，北有寒雲！袁寒雲的名字誰不知道啊？他什麼時候給人家讓過座兒啊？我跟他說？我是誰呀？——我還活不活了？您快饒了我吧。”老板哭喪著臉，說。
“那——那怎麼辦？”我也沒主意呀？
“哎呦呦，衛老板，我的好無雙啊，就得你去！人家全都是點名來瞧您的，您的麵子才行呢！人家認得我是誰呀？什麼話都得您親自去說去！您快去吧。除了您，誰也不行！”老板一把把我從椅子上拉起來，拉著我就走。
“哥哥——”衛苒一看，著急了，叫我。
“我去看看再說，你千萬別出去，就在這兒呆著，等著我。”我匆匆說。
“對，對，快走吧。”老板拉著我，匆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