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黑如墨,月涼如水。
正殿內,通火通明,胡太醫等人團團圍在床邊,個個麵色焦慮。顧涼笙在亥時突然高燒不止,囈語不停,嬴政心憂,連忙將胡太醫以及臥床養傷的諸位太醫全都召集了過來。
“怎麼樣?怎麼樣?涼笙這麼燒下去,會不會出事啊?”嬴政伸手摸摸他滾燙的額頭,心裏火燒火燎的,瞧著他燒的都起皮了的嘴唇,嬴政恨不得將那趙高拖出來鞭屍。
“胡太醫,你診斷了這麼久,到底有沒有診出個所以然來!不要讓朕有借口來處罰你!”嬴政咆哮道。
“是是是!”胡太醫後背冷汗連連,收回診脈的手,急忙回複道:“陛下,顧主子發燒,是因為中毒之故。微臣雖然即使給顧主子熬藥喝了下去,但是由於顧主子體弱,抵抗能力較之常人比不得,所以才會不可避免地發燒。隻要今晚燒退了,身體便無礙。”
嬴政眉頭深鎖,目光冷幽,“朕不管你想什麼辦法,一定要把涼笙給朕治好。否則的話,你就去給他陪葬。”
“微臣遵旨!”胡太醫心中哀歎一聲,做陛下的太醫,真是短壽十年不止啊!晃晃頭,胡太醫將不切實際的想法拋之腦後,全心全意地同各位同僚一起投入拯救顧涼笙的道路中去。
子時過後,經過一係列的醫治,顧涼笙的體溫總算是穩定下來,也不再發熱。眾位太醫擦擦額上的汗珠,總算是鬆了口氣,小命算是保住了!
顧涼笙的病情穩定下來了,嬴政的臉色也緩和下來了,折騰了半宿,所有人都疲憊不堪,嬴政大發慈悲地放他們回去休息,自己則和衣躺在了顧涼笙的身旁,時刻注意著他的情況。
這一夜,嬴政睡得並不安穩,他時不時地驚醒,伸手探探顧涼笙額頭的溫度,確定正常後又繼續睡下,他睡得不沉,雜事纏身,輾轉難眠,顧涼笙任何一點動靜都能驚動到他。
所以第二天,嬴政早早地就醒了,麵色不佳,眼底青色一片。他疲倦地揉揉太陽穴,身旁的顧涼笙還在安睡,兩頰睡出淡淡的粉色,看上去精神多了。嬴政見此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起身去外室洗漱。
當顧涼笙從昏睡中醒來時,感覺自己的頭有些暈暈的,初醒之際,還有些迷茫,手腳軟綿綿的,提不起勁。他茫茫然地看著屋頂,視線中突然出現一張俊臉,黑漆漆的眼眸中盛滿了喜悅,“涼笙,你總算醒了!”
顧涼笙看著嬴政略顯憔悴的模樣,昨天的記憶也從腦海中浮現出來,他有些虛弱地扯動嘴角,“陛下,我這是怎麼了?”
嬴政小心翼翼地扶著顧涼笙靠在床頭,桌子上的藥已經有些涼了,他吩咐奴才拿去燙一燙,聽聞顧涼笙的話語,嬴政側對著他的身影有些不悅,不是對顧涼笙的不悅,而是對趙高和方士盧生的憎惡。
轉過身,嬴政掩去方才的憎惡,將昨日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而後道:“今日朕就去下旨停了長城的建造,好叫你哥哥回來,與你相聚。涼笙,你覺得可好?”
沒錯,方士盧生給予了嬴政一重大打擊,丹藥是假的,長生之道是假的,那所謂的“亡秦者,胡也”,也是假的。他千辛萬苦統一六國,卻在這當口,加重徭役,抽丁建築長城,落下罵聲一片,每每想到這裏,嬴政就如同遭受剜心之痛,痛不欲生。
對此,顧涼笙非常理解,一個人的信仰不容易被破壞,但是如若被摧毀,就不會再相信,靈魂也得不到安寧,之前的一切都將被全盤否定。
顧杞梁能夠回來,顧涼笙自然是高興的,但是萬裏長城是古時百姓創造的偉大奇跡,在曆史上占據著重要的作用。況且,現如今嬴政已經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現在喊停,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麼一想,顧涼笙便柔聲勸道:“陛下,哥哥能回來我固然高興,隻是這長城即將建成,此時若是放棄,豈不可惜?再者,萬裏長城的建成,更能體現我們秦國的國力強盛,讓四方不敢來犯。”
嬴政目光忽閃,“朕大肆抽丁建築長城,早已鬧得民不聊生,還不如停下,讓百姓修身養性。”
顧涼笙聽出他的緩和之意,知道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嬴政花了那麼的心血和人力,貿貿然說放棄,當然會心痛難當。事實上,要不是過於氣惱方士盧生,要不是對顧涼笙心生愧疚,嬴政不一定會停建長城,為王者,彼固知長城之重。現在有了不放棄的理由,他自然是順著台階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