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的航班,C市飛往鷺城。
乘客不多,頭等艙內更是安靜,起飛後不久,藺君尚讓空姐送來兩杯溫水。
情天的狀況忌喝某些飲品,為了給她做榜樣,現如今在她麵前,藺君尚也很少喝咖啡,跟著她一起喝溫水。
接過她喝了兩口的水杯,將薄毯蓋在她身上,讓她先睡一會。
情天卻睡不著,睜著一雙純澈的黑眸望著舷窗外,似乎出神。
“想什麼?”
溫度適宜的機艙裏,那人的手幹燥而溫暖,將她的手包裹在掌中。
情天搖搖頭,對於今夜,她有意外,但這意外的過程並不長,有時候莫名地,就覺得他做什麼都合理有可能,也就很容易接受下來。
“我們去鷺城做什麼?”
“情天想做什麼,我們便做什麼。”
他握著她的手掌微微捏緊,這種緊,讓身處高空之上的她很安心。
她的心思有點飄遠,緩緩道:“以前我獨自乘機,多少有些莫名地不安,那應是人正常都會有的反應。後來看了一本書,說世界上萬物,即便是人們覺得沒有生命的機器,其實也是有感情的。飛機,火車,種種交通工具,它們每天載了那麼多的人來來往往,其實也會累,當人坐在它裏麵,有時候莫名襲來的異樣感覺不過是因為接收到了它們的疲憊。”
藺君尚側頭看著妻子,多年前認識她開始,他就知道她腦袋瓜裏心裏有一片很浩瀚也很奇特的世界,自小的閱讀與所學讓她內心很豐富,他並不想打破這份難得的美好。
生活不易,心內永存純真,已經太難得。
“那書裏說,要對它們說謝謝,因為它們一直在為人類服務。它們一直在被使用著,漸漸累了,如果能感受到來自人類的善意,能聽到一句謝謝,就會重新充滿幹勁繼續好好地為人類服務。”
“那情天有對它們說謝謝嗎?”
他伸臂過來,將她拉進懷裏。
情天在他懷裏點頭:“看過那本書之後,特別是每一次乘機,我都會對整個飛機說謝謝,謝謝它那麼棒,將大家安全送達目的地。很神奇,每次在內心默默說了幾遍之後,在機上的那些不安全感就都消失了,內心會變得寧靜。”
情天說完,那個人沉默,過一會,她抬頭看他,他是不是覺得她想法太奇特?
藺君尚低頭,撫著她柔軟的發絲笑得溫厚:“我剛剛也跟飛機說了謝謝,謝謝它將我們平安送達鷺城。”
……
抵達鷺城,臨近晚上十一點。
從機場出來,格外出色的一對男女連隨身的一件行李都沒有,完全不像剛下機的乘客。
機場外已經有輛黑色的商務車等著接,或許是機上睡了一會人還有點迷糊,情天也沒注意來接應的人,隻是有印象語氣很恭敬,與藺君尚入了後座,又被他攬在懷裏繼續閉目養神。
車子從機場往市內方向駛去,鷺城是海濱城市,夜景與C市有區別,暗夜中點點璀璨像是灑落的銀河,隻是他笑容有些無奈,隻因為懷裏又睡著的那人。
依然是國際會議中心酒店,藺君尚多年來往返鷺城,大多數入住這裏,已經是酒店人員認得的貴賓。
然而這一回,卻第一次看到藺先生是抱著一個女子進來的,在隨行助理的陪同下上了樓上房間。
在眾人眼裏俊雅卻淡漠的男子,竟然也會有對女子這麼溫柔體貼的時刻,酒店經理有眼色,特意安排一名女服務員留意藺先生所住的房間,有需求盡快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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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到處是年輕人的聚會。
C市一家高檔娛樂`會所,豪華的包廂裏,蕭家兩位少爺都在。
蕭湛昨日剛從南城回來,一直表現得心情複雜欲言又止,還不時地歎氣感歎,蕭然看著他這樣,今夜才會答應陪他出來玩。
這幾個月蕭然身邊一直有個鍾聆是唯一的女伴,今夜難得沒看到他身邊有女人跟隨,再加上都聽說蕭湛與沐尹潔已經分手,不禁都猜想是否是堂兄弟二人都已經回歸單身,想著法子往兩人身邊貼的女人不少。
在場的多是世家公子,不少人過來與兩人寒暄,人走後清淨下來,蕭湛給兩個杯子裏倒滿酒。
鍾聲敲響,淩晨的那一刻,蕭然的手機響了。
鈴聲在包間內幾乎被音樂聲蓋過,隻是亮起的屏幕被蕭湛瞥見,向蕭然示意。
蕭然拿起來,看著屏幕片刻,本不想管,卻還是起了身往外走,按下接聽鍵。
“有事?”
男子清越的聲音傳來,背景音從模糊的喧嘩到安靜,C大公寓樓女生宿舍,已經熄燈的寢室裏,鍾聆握著手機靠在衣櫃前。
今天是平安夜,舍友們都有約會出去玩沒回來,唯有她一個人在。
“蕭先生,聖誕快樂。”
“嗯,你也快樂。”
男子聲音,平和中始終透著淡淡疏離。
“蕭先生,這段時間很謝謝你,幫助了我很多。我以前一直覺得像你們這樣的人一定很難相處,但你讓我感受到尋常的親和,跟在你身邊的這些日子以來,我學到了很多,即便畢業出社會了,也一定對我受益匪淺。”
“即便你說我們之間的協議終止了,但我依然對你心懷感激,如果你什麼時候有什麼需要,我都願意……願意像原來一樣,這無關協議,隻是我自己想要回報你的方式。”
站在包間過道盡頭的窗邊,目光所及是被繁華燈火映如清晝的夜空,蕭然沒說話。
那頭傳來女子的呼吸聲,繼而聽到她像是鼓起勇氣般道:“蕭先生,我以後可以不要你的資助,能不能……讓我一直留在你身邊。我不會打擾你,我已經想好,畢業後繼續留在C市——”
“沒必要。”
男子語氣沒有猶豫,“你有屬於你自己的未來,但那裏麵並不包括我。很晚了,早點休息,別想太多。”
鍾聆的話還沒出口,電話裏已是掛斷的提示音,握著手機無力跌坐書桌前椅子上。
自那日他突然打來說兩人間的協議終止之後,她就慌了,也才發現自己早已習慣等候他的召喚。
以為這幾個月的相處,他多少會顧念一些情意,卻仍是清晰讓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什麼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