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4.她的記憶,一地支離破碎

“情天,希望你在國內一直好好地,要幸福。”

此次回去參加畢業典禮之後,喻雁打算留在那邊,今後隻怕回國的機會不多,朋友見麵是沒有那麼容易了。

過去很美好,但人生有很多的階段,不能同行,早已建立的牽絆也不會斷。

“你也是。”

情天握著好友的手,指間微涼,是因為剛才一直捧著西瓜汁。

她沒有多說什麼話,但祝福都真摯在心裏,人與人之間最微妙,就是即使遠隔重洋也心有牽係。

咬著吸管,西瓜汁的清香沁人心脾,朋友間相視一笑。

夏季,一切總令人感覺著盎然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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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8日,日曆上標注:宜入宅,交易,餘事勿取。

情天上午回沐宅,是因為苗麗雲說家中有事相商,要她一定要回沐宅一趟。

將入七月,天氣越發炎熱,司機將情天送至沐宅大門口,下來給開車門,還撐著一把遮陽傘。

情天接過傘,不是因為她嬌氣曬不得,而是暈眩症的病根使得她多年畏懼強烈的光線,會刺激眼睛不適。

她一步步往沐家院子裏走,身後司機並未離去,會一直在門外等。

路過遇到的傭人跟她打招呼,一直以來對她算得恭敬,如今更可感覺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情天還沒走到客廳,不知苗麗雲從哪裏過來的,情天從傘下抬頭時,苗麗雲已經到了跟前。

“三嬸嬸,外邊日頭太烈,有話進去說。”

清清淡淡一句,止住了苗麗雲的話頭,也止住了入客廳之前的交頭接耳。

苗麗雲就笑笑,跟在身邊一起進了沐家的大客廳裏。

收了的傘擱放一旁,情天抬頭,便見客廳中都坐了人。

三爺沐勝遠夫婦,二爺沐益誠,以及周齡沐箐箐,祖母並不在場。

情天隨意走到沐箐箐身邊沙發上坐下,是比較靠角落的位置。

傭人端來茶,她剛好覺得渴了,低頭隻顧喝。

“好了,現在情天也在了,有什麼話,咱們一家人可以說。”

開腔的是沐勝遠,自那日在家中突然咳血之後,好像臉色是比以前差了些,聲音也失了兩分力。

“老爺子生前曾立了一份遺囑,大家基本都看過了,就是情天,你好好看看。”

客廳裏沒讓傭人候著,苗麗雲親自將遺囑送到了情天手中。

情天低眸看了看,與那日向添跟她所述相同,沐老爺子名下所有55%股權分為四份,三個孫女各繼承10%,剩餘25%為孫子沐少堂所有。

“當時老爺子立遺囑我跟律師都在場,如果有什麼疑問,現在都可以提出來。”

無人說話,向來沉默的二爺沐益誠也是。

“這一份遺囑與我們這些老的無關,都是你們爺爺留給你們幾個的。現今沐家的情況大家都清楚,我們才是一家人,如果對遺囑都沒有異議,那麼我希望交由律師盡快執行,也不用他人作肖想,還家中安寧。”

話中的“他人”是誰,大家心中有數,最近沐家鬧得沸沸揚揚的是什麼事情,大家也都知曉。

自從沐圳良過世,仿佛家裏失去了主心骨,周齡唯剩下女兒沐箐箐,現今這遺囑她沒有異議。沐勝遠看向周齡,繼而看向情天,情天不說話神色如常,想來也是沒有異議,那麼,今天這一場家庭會議在他看來還很順利。

然而,這時門外卻有了腳步聲。

最近都回來住在沐家的沐尹潔聽聞風聲,將母親喚回,正是兩人一起入來。

“這份遺囑的真實性我表示懷疑,不經過核實我不會承認。”白慧的聲音揚高,像是以往的高傲,看起來就頗不好應付。

苗麗雲皺了眉頭,心裏堵得慌,沐勝遠也冷了臉,一下子客廳之中又是陷入一場爭執。

情天聽得頭暈,放了茶杯起身離開客廳都無人注意。

爭吧,吵吧,等他們都吵夠了再說。

去了一趟祖母房裏,張媽說老人用了早餐起來坐了會兒,覺得累,眼下又歇著了。

情天在門邊看了一眼,老人躺在床裏麵閉著眼,麵色平和,擱在被麵外的手腕上戴著那串檀木珠串,渾厚的包漿讓珠串顯得色澤沉穩。

站了一會,情天想起來什麼,離開,往自己房間走去。

沐家的這個房間雖然她不常回來住了,但卻留著自小的回憶,幼時常常在周末與父母一起回來小住是在這裏,後來父母去世,她獨自回來,還是一直住這裏,這是她在沐宅裏唯一獨屬於自己的天地。

估摸著客廳爭執一時半會沒有結果,她回來找點東西,順道在自己房裏待一待。

整個沐宅,唯有這裏與大書房讓她有歸屬感了。

隻是,隻是她大概永遠也想不到,從小至今在記憶中不曾變過的房間,會變成眼前這個模樣。

開門踏入房中那一刻,她恍惚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滿地淩亂的紙頁,書本,畫卷,還有撕碎了的書頁,觸目所及,讓她全身冰涼。

地麵甚至沒有下腳的地方,她蹲身去看,認得出,那些撕得零碎的紙頁有她珍藏的絕版古籍,有她幼時少時的畫作,也有祖父專門書寫鼓勵她的書法。

她小時候的布偶玩具,她少時第一次學刻的太平天國印,她所有承載著時光記憶的一切啊,就這麼、就這麼零散一地,支離破碎!

情天覺得眼前一陣黑霧彌漫,坐在地板上,努力緩了緩,再睜開眼,這些不是幻覺。

她的床淩亂,她的房間淩亂,她跟父母的合照相框碎在書桌腳邊。

眼眶發脹,心口像是被什麼堵得慌,又像是空了一片,她勉力撐起身,轉身朝門外走,喊了人,很快就有個老傭人跑來,問:“二小姐,怎麼了?”

目光朝向情天身後房中一切,也是頓時嚇著了一般。

“誰,是誰來過我房裏,誰動了東西?!”

傭人看情天言語極冷,麵色也極為難看,心中也慌,轉著眼珠子回想:“這、這……平日裏好好地,沒人會進來這房裏呀。”

觸及情天從未有過的怒容,老傭人又趕緊在心中飛快回想,突然結巴道:“好像、好像……大、大小姐前天進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