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得如此突然,身邊經過的人很多,人來人往,足以遮擋視線。
情天身後兩步之遙就是河堤外還未平靜下來的江水,原先載著他們的遊船剛剛駛離了岸口,往遠處去了。
她踉蹌後退,其中一隻腳已經要滑出岸邊石台,無護欄,也就是在那瞬間,她看到了鴨舌帽下女子的臉,王胭。
王胭的臉上含著一種詭異的笑,一雙眼卻滿是恨意,情天呼吸一窒,幾乎在同一刻,不經思考地伸手緊緊拽住了王胭的前衣襟,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麼大的勁兒,攥著那人用盡全力反手一推,本該被推下江裏的角色瞬時變換,王胭的臉色一變,來不及做出反應就仰麵往江麵跌下去。
鴨舌帽隨風吹走,一頭長發淩亂的王胭手指甚至來不及抓住情天衣服的邊角,直直墜落。
用盡了力道的情天因為慣性使然差點就要跟著跌下去,卻被人從後一把撈緊,隨之下方響起一聲悶響,是重物跌落的聲音,令人聽聞心跳加速,她卻被一隻大掌緊緊捂住眼睛。
“沒事,別看。”
身後的聲音熟悉卻冷硬,氣息很重,情天眼前一片黑,被那人按在胸膛裏,她心跳快,但感覺他的心跳像是要跳出胸膛來。
情天看不見,卻聽到周遭頓時而起的驚呼抽氣聲,市民口中關於“血”關於“有人撞到河堤”之類的字眼,一直傳入耳中,她身後的人不讓她看,直接將她抱起來。
現場有人在撥急救電話,餘力跟著藺君尚往岸上停車的地方去,許途留在現場,往河堤下看了一眼,漫過台階的淺水區一片血色,一個女子躺在那兒,頭跟臉全是血,長發浸在水裏,不遠處江麵落葉零散,還飄著一頂鴨舌帽。
許途一臉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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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本該是好好的一日,因為突發的意外,驚魂一場。
王胭因為頭部撞到河堤下淺水處的石階而大出血在醫院搶救,警局的人現場勘查了解過後,打電話給藺君尚溝通,想要跟當事人情天做個筆錄。
第一次打,藺君尚不接,鬆雲居裏像是烏雲密布,何琴及傭人無人敢亂走動惹怒那人。
第二次打,藺君尚語調沉冷拒絕,短暫通話未能溝通就結束。
情天坐在臥房沙發裏,手裏捧著一杯熱茶,門外男子抽了煙進來,走到她跟前。
他彎身看她:“出去一趟累了吧,睡一會,晚飯時間我叫你。”
說話時,手機鈴聲又響起,藺君尚不看一眼直接掛斷,情天看著他手機:“讓他們來吧,我沒事。”
藺君尚撥著她額發的手一頓,輕聲溫語道:“好。”
事發後兩小時,臨近日暮五點半,一直被攔在山下大門外的警局的人,終於到了鬆雲居,這應該也是鬆雲居落成之後第一次接待這樣身份的人。
情天將手裏杯子的水送到他唇邊,相比她,她覺得他更需要喝安神茶。
藺君尚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大口,心裏像是有什麼就要脫欄而出,卻隱下情緒對她揚唇笑。
……
鬆雲居客廳,藺君尚陪著情天做筆錄。
問及事發經過,藺君尚摟著妻子,一臉沉鬱讓幾名警員都倍感壓力,整個客廳裏仿佛沉沉烏雲壓頂,令人透不過氣。
餘力跟許途都回來了,連同藺君尚的律師,也在客廳之中。
關於事發經過,警員問得詳細,情天卻一臉平靜,說是王胭有意推她入江,卻不慎自己墜落下去的。
問及兩人恩怨,情天未開口,藺君尚的律師已經先拿出四年多前的證據表明王胭心胸狹隘,自身感情不順怪罪於人,做出極端行為已經不是第一次。
簡短見麵,藺君尚沒有讓妻子在人前多留,隨後是律師與警方的溝通,王胭的死活不管,要起訴其故意傷害罪是一定的。
這次事件出來,很快被壓下,不為別的,藺君尚隻為了妻子還有藺家的老太太,怕老人知道了擔心。
晚上八點,許途報告給藺君尚的消息,是王胭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人沒事了。
書房裏沒開大燈,光線晦暗,站在窗前的男子麵色籠在陰影裏,如果今天下午不是情天反應快,那麼現在躺在醫院的那個人——
“她怎麼不直接死了呢。”
許途站在身後,那人聲音森冷不曾聽聞。
……
對於這事,情天隻字未提,仿佛一場意外過去,恢複平靜。
半夜驚醒,看到身邊人睡著,情天悄然下床,自己去浴室洗臉。
溫水將汗水衝掉,抹了毛巾,看著鏡中的自己,偶爾眼前還會閃過江邊那時,王胭推她那瞬詭異的笑靨。
搖搖頭,將念頭消散,等呼吸平穩,才悄悄出去倒水喝。
抬頭卻驀然發現臥房燈光亮起,那道修長的身影正在倒水。
轉回身,藺君尚將水杯遞給她,聲音溫沉:“怎麼醒了?”
情天接過水杯,牽起唇角神色平淡:“睡前水喝多了吧,總想上廁所。”
他沒說什麼,揉了揉她的發,等著她將水喝了半杯,抱她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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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翌日,是夜。
晚上九點,醫院某層的獨立病房。
門猛然推開,隨之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病床裏躺著的女子頭暈目眩,還戴著氧氣罩,艱難地側過頭往床邊看去,地上趴著的人,是楊旭。
病房門被從裏關緊,合上的那一瞬好似門裏門外都有人把守。
有道高大的身影從門邊緩緩走來,皮鞋聲清晰,手中攏火,不緊不慢點了根煙。
王胭認出來人,心裏倏然一緊,包裹著厚厚紗布的頭就更痛了幾分。
地上的楊旭想要起身,被男子長腿一腳直踹胸口,又趴倒在地。
“我、我跟她沒有關係,不是我讓她去的!”
楊旭的聲音壓抑瑟縮,不敢高,卻幾乎要哭出來,他的右手尚在恢複之中,打了石膏基本不能動彈,唯有左手撐著地麵,怎麼都起不來,隻能往後挪動。
門邊站著的許途,一臉漠然看著眼前此景。
吸了口煙,薄霧彌漫裏,站著的男子麵色那麼冷,渾身那麼冷。
王胭不止頭部受創,全身也有摔傷,幾乎動彈不得,帶著氧氣罩也發不出什麼聲音,隻能害怕地直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