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受不了這樣,開口問:“嬸嬸,怎麼了?”
她極力讓自己平靜,聲音裏卻莫名帶了顫,她自己也不知是為什麼。
苗麗雲還沒說,嘴巴開合了一下,就又先用手裏紙巾抹了一把眼淚,情天隻覺得,自己已經要被這樣的氛圍與無言逼瘋。
苗麗雲終究沒能將那話說出來,因為ICU的門先打開了,走出來的是那位最近接觸很多次的,沐圳良的主治醫生。
門開那一瞬,情天下意識就轉身看了過去,醫生走出來,摘下戴著的口罩,一副眼鏡將看慣生死的雙目映襯得更平淡無波。
“11點20分,人走了,很平靜。”
情天聽著這句話,腦袋轟地一下變成空白。
彼時ICU大門外唯有沐家人,醫生這番話,是對沐家人說的?
情天耳朵裏聽到了周齡與沐箐箐的哭聲,悲慟,清晰,像是利器瞬時紮入心裏。她卻隻是往前走去,被苗麗雲反手拉住。
情天雙眼隻緊緊看著醫生:“什、什麼走了?!”
醫生認得情天,這幾天她天天在這裏陪著,鏡片後的眼眸似是悲憫看了她一眼,並未回答,轉身又走回了ICU門內,那扇自動門合上了。
情天要跟上去,被沐家眾人攔住。
“情天、情天,你聽我說——”
苗麗雲拉著情天,“腦死亡是沒有辦法挽救的,我們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與其一直這樣受折磨,還不如讓你四叔少受點痛苦……”
情天驀然掙開苗麗雲的手,一雙眼從平日的清淡變得怒紅,不可置信地瞪望著眼前沐家的所有眾人。
周齡哭倒在妹妹的懷裏,沐箐箐始終對著那個角落那麵牆,也在哭;其餘人呢,臉上都有悲色,眼睛都是紅的,可是他們卻像是早已知情,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唯獨她!
醫生剛才突然出來宣布的話,苗麗雲的解釋,在說什麼?
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沐家人密謀了一件什麼事,密謀了一件親手結束自己親人生命的事!
她不能接受,無法接受。
即便是躺在那兒,那人也還是有心跳有呼吸的不是嗎?為什麼那麼殘忍,怎麼能那麼殘忍?!
情天看著眼前眾人,話說不出,胸膛裏的憤怒悲傷到極致,也喊叫不出發泄不出,看她這樣,沐少堂上來,抱著她:“姐、姐、你冷靜——”
沐少堂的聲音也是顫的,對這一切不知情的,還有一個他。
情天要從沐少堂懷裏掙出,但他身量高力氣如此大,情天毫無辦法,終歸大哭出來。
沐少堂從沒見過她這模樣,也嚇傻了,手臂鬆懈的一刹,情天掙開跑了出去,沐少堂跟著追,卻在樓梯口驀然止了步。
驚訝看著眼前,出現的高大男子,沐少堂是認識的,他還去過沐家做客,一起同桌吃過飯——
被稱為商業奇才的盛辰集團董事長,藺君尚。
然而此刻,沐少堂怔愣看著那人將他姐姐攔下,緊緊圈在了懷裏。
“情天,別這樣——”
藺君尚在門外已經知曉了,此刻看到她出來,唯有將她緊緊抱著,怕她出事。
驀然聽到熟悉的聲音,情天突然無力地放聲大哭,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