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件事情,實在沒有必要讓更多的一個人知道。
勞倫斯既然不在了,視頻也不再了,他如今再知道,除了徒增無法排解的壓力,似乎也不能再帶來其他的。
何況她當初選擇分手,也並不隻是因為那一份視頻。
視頻隻是個開端,如果她不妥協,後續無窮無盡。
池歡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聲音低淡,“沒什麼具體的,當初你妹妹被綁架,後來我我們婚禮的時候悠然的爸爸先是出了小事故,後來家裏的生意也受到重創……”
她頓了下,笑了下,聲音更廖廖了,“我覺得再繼續拖下去,還會有更致命不可逆的傷害出現,到時候一樣會傷害我們的關係,不如刹車,及時止損。”
墨時謙的視線早在她話說到中間時就重新看了前麵,視覺跟聽覺像是完全被打散了,前者專心致誌的盯著前麵的路,後者全在關注她的聲音,她說的內容,她呼吸的頻率和任何微妙的變化。
如果這算是對他問題的回答跟解釋的話,那她無疑是揀了最輕描淡寫的方式。
他突然想起她十七歲那年,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那時他剛從美國回來,為了回報池鞍救風行幫忙的恩去找他,剛好遇上他女兒被綁架,他跟警察配合,用了聲東擊西的方法把她救了出來。
他找到她的時候,她的眼睛被蒙住,嘴巴也被膠布封死了,大約是聽到腳步聲又不知道是綁匪還是警方,一張臉淨是蒼白的恐懼。
而恐懼到極點就是眼淚都忘記掉,全身的每根神經繃得比綁在她身上的繩子還要緊。
他解開她眼睛上的布,撕掉封住她嘴巴的膠布,淡淡的道,“我是來救你的。”
她看清楚了他的臉後,恍惚了下,慢慢的放鬆了下來,但放鬆後又是無法抑製的顫抖。
後來,他抱著她上警車,她始終沒開口說話,隻是死死的攥著他的衣服靠在他的肩膀上抖個不停,一直到在醫院做了檢查後,她才算是從那持續了幾天的驚懼中緩過來。
當時他其實是有點意外的,他既混跡過黑一道,雖然沒有當過綁匪,但對這些路子還是了解的很,她整個情緒反應,算是極端克製忍耐的類型了。
那不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十七歲的千金小姐該有的。
後來池鞍來病房看她,詢問她的情況,她也是很冷淡的,輕描淡寫的說沒被怎麼樣。
大約是父女關係不太好,否則早撲過去大哭了。
後來當她保鏢的那幾年,她的性子跟克製忍耐基本沾不上邊,平常的行事作風也是任性的很,別人眼裏的小事,她素來猖狂,在別人身上承受不住多半會崩潰的大事,她又極其冷靜克製。
就像當初莫西故在婚禮前一天跟蘇雅冰出軌。
就像當初被他強一暴。
平淡沉靜,毫無爆發的跡象。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愈發的用力,到最後,已經泛著白。
她說的多半也是真的,就像當初她跟池鞍說沒被怎麼樣,也的確是沒被怎麼樣。
但她當初態度突然的轉變節點,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隻是她不願意說而已。
車內在她話落之後就安靜了下來。
這安靜讓墨時謙說不出的心煩意亂,當年她對池鞍的冷淡敷衍和這安靜的輕描淡寫重疊了在一起,讓他莫名的覺得,他被排除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池鞍死之前,她也是親情尚在,如果他不死她估計也做好負擔他後半生的準備,但她早就十七歲,甚至十七歲之前,就放棄了依賴、依靠那個她稱之為父親的男人。
她對他……
池歡總歸是愛他的,甚至很愛,她剛才評價溫薏的話裏就影射了她自己的感情,可她除了簡簡單單的為五年前的事情做了說明,因為他的不完全信任耍了點小性子,半點沒有向他袒露過她的委屈。
她絲毫不準備將她承受的,或者一直承受的負重轉移嫁接到他的身上。
她對他有愛情上感情需求,但僅止於此。
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讓他從心底的最深處湧出了無可名狀的失落和空蕩。
池歡久久沒聽到他的回應,以為他懷疑她的話進而因為她的不夠坦白而生氣了,不由偏頭看了過去,抿唇道,“你介意我當初放棄你了嗎?”
男人的視線仍然筆直的看著前方,喉結滾了滾,壓抑著淡啞的聲音低聲道,“你沒有錯,當年的我的確是沒有能力維持跟保護我們之間的感情,你比我認得清楚,做了正確的選擇。”
池歡怔怔的看著他。
正確嗎?
他扯了扯薄唇,又道,“是我不願意承認,自己連一份感情都維護不住。”
聽出他話裏隱的自嘲,她下意識的道,“你別這麼說,我沒那麼想過。”
墨時謙伸出手,手掌落在她的頭上,摸了摸,淡淡笑著道,“歡歡,你如果不是這麼想的,就不會選擇獨自承擔,獨自選擇,因為你知道我鬥不過他,不是麼。”
她想開口反駁,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她那時的的確確的覺得,二十五歲的墨時謙,鬥不過比他多活了幾十年,又有Clod一Summer做後盾的勞倫斯。
池歡看著他的側臉,“是不是傷你自尊了?”
“嗯。”
他的女人認為他不夠強,這足以傷害他身為一個男人的自尊了。
偏偏,她的認知還是對的。
現在想來,他早在知道勞倫斯遺產分配的時候就應該懷疑,因為他選擇的死亡時間太湊巧了,就剛好是在池歡流產,他們關係徹底崩盤的時候。
隻是當時形勢逼人,就在他眼前,容不得他再去多想,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池歡又盯著他的輪廓線條看了一會兒,才道,“你們男人的自尊有時候真的跟水晶玻璃一樣,碰一下就支離破碎,你這些日子可沒少對我冷嘲熱諷,姿態還高的很,我還不是聽過就過了,也沒覺得多傷自尊。”
過了良久,男人才低低啞啞的笑了出來,“因為你問心無愧,坦坦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