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外麵的車夫忽地發出一聲喜悅的長歎。
李明彥一回神，認真的看著遠山。窗外，銀白的雪花一片片落下。
下雪了，他也跟著低聲呢喃了句。
“李公子，你看這雪花真大嗬！看來要瑞雪兆豐年了，哈哈哈。”車夫是鎮上的人，家裏也有些田地。
“是呀……瑞雪，真好。”
不知不覺，離他從京城回來已經有兩個月了。玉琅那一番話，早在他耳畔回響了良久。
宋王府。
顏洛早些天便醒了，隻是身子一直虛著，整個人神采都比先前暗淡了許多。“還是沒有來信嗎？”他淡淡問，看向床邊人，唇色發白。
“嗯……”傅南有些為難的回應了句。
顏洛斂下眉目，若有所思，長姐說先前有人看到過那少年。從山上下去後便搭著一個老頭的板車，回了帛新城。他寫了好幾封信，該解釋的該說的都說了。
可是，還是杳無音信。
這些天，為了這事兒他感覺自己都快頹廢了。再這樣下去，又是一如前年一般的心神不寧，神色恍惚。他現在急需尋一個地方安靜，或者暫時忘記。
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感情，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挽留了。命嗎？他先前其實是不信的，但輪回往複，不得不信。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近日梁王府似乎也不太安寧，皇上很少出來走動，長親王也未上門，是有什麼事嗎？”顏洛想想轉了話頭。
“聽說邊關那邊不太安寧。”傅南順應的回答。顏洛沒吭聲，就是示意他繼續說。
“昆侖山以南有兩個國度，一直想擴展疆土，這些年對端國虎視眈眈。咱國在兵力方麵雖然不容小覷，但若是幾國練手，未必不能險勝。”傅南頓了頓又道：“聽說邊關的商隊來境內運貨時，一隊人馬都莫名遇害了，鄰國施以重壓，若是不能夠查出凶手，必要挑起戰端。”
“皇上如何說？”
“聽朝廷的官員說，這次要派人去邊關，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盡量謀得和平。”
顏洛皺眉，“那些人怕是不會滿足。”
“王爺如何看？”
“求和，未必一定要軟手段。”
傅南點頭，“皇上也隻是不想在這裏輸給那些人吧。”
顏洛明白，若是國境內有人刺殺了那商隊，必然於理不合，要遭人把柄的。那這一層，先得查清楚了堵住那些人的口，而後才能徹底的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四哥的看法呢？”
“主戰。”
顏洛笑了下，“這一次，我倒是讚同四哥的看法。”
傅南又道：“不過此次，陛下要親征。”
顏洛驚詫，“親征？！”
“勢在必得的一仗。”
“那朝廷由誰代管？仁親王？”
“這個……當年仁親王的三哥……謀反一事，即便皇上願意，大臣們也心有餘悸，怕是會另謀人選。”
顏洛皺著眉頭沒講話。
談論政事時，他似乎暫時忘記了李明彥，隨即便要更衣出門，去一趟梁王府。
傅南有些擔心，在一旁伺候著時問道：“王爺，您將兵權都交了出去，還要參政嗎？”
顏洛搖搖頭，“不是參政，隻是想幫下二哥。”他知道傅南擔心的是遭人非議，便解釋道：“放心，我們兄弟是什麼彼此都很清楚，若是能為國盡一份力，也不在乎有沒有什麼實權了，況且，我與將士們數年，大家都是有感情的。”
傅南欲言又止，想想也有理，沉吟後隻嗯了一聲。
從宮內出來時，府上的軟轎在紅牆黛瓦的宮牆外候著。顏洛還沒上車，身後季玉就追了過來，“你一定要去嗎？”
“皇兄需要有人幫忙。”顏洛回看著他。季玉帶著官帽，一身紫衫，但神色卻暗淡不少，“要不還是我去吧。”
顏洛淡笑，“你那傷可比我的嚴重許多，而且家中的一對兒女還需要你照顧。”
“他們……”
“別把擔子都丟到忻雲夫人身上，季玉，終此一生，隻有一個人會陪你走到老。”顏洛微微歎息，這些天，宮內宮外都盛傳天花，尤其那小孩子們染病的更是多。
“對了，孩子們的病如何說？”
“小的那個確診了，就是那病。”季玉麵色灰白，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意。
顏洛心驚，也說這幾日他總是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原來是家中出了這事兒。“別擔心，請最好的大夫來看，定可以治好的。”
季玉點點頭，“沒事，我撐得住。”
兩人閑說幾句後便各自道別了。
白雲蒼狗間，當年那個心心念念的人早已為人夫，愛生恨，無愛便無恨。地上鋪了一層淡白的雪，踩上去留下一個個腳印，顏洛直朝著宮門走去。
清冷的寒風吹入衣袖，隔著衣衫吹散他身體的熱度。發帶因著風吹而起伏在身後，腰間的玉佩一顛一顛的。
空中偶爾盤旋幾隻倉黑的鳥兒，鳴叫聲清脆，宮牆角落的紅梅點在枝椏，含苞待放。後麵的琉璃瓦，紅牆，轎子，愈發的遠。
終是不可避免的染了寒疾，落了病根。
下雪天，顏洛在外麵待久了就感覺寒徹心扉，甚至有些打顫。
北國的雪，該是比京都的更大，更冷。
無邊無際的雪原之上，隻是一片透徹的白茫茫，馬匹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寒風呼嘯而過，隻朝著人懷裏鑽。
顏洛戴了絨帽，臉頰略紅，口中呼著白氣。
臘月的天，四下人煙稀少，徒有白茫茫的雪，不停的落下來。
顏洛拍了拍衣袖上的雪，搓了搓手，跟身旁人道：“皇兄，咱們這是繞道走嗎？”
顏瑞笑了笑，“嗯。”
“這裏的路好走些，別處的雪更深。”
“今年的雪真大嗬。”
“是呀，瑞雪兆豐年，來年收成定是不錯。”
“哈哈哈，那是好事。”
“弟媳怎麼樣？”
“他沒有回音。”
“對不起了，又讓你跟著我去青城……”
“沒事，我在那裏待了那麼多年，打仗也是家常便飯。現在國難當頭，我理當出征。”顏洛心不在焉應著。
兩人正說著，前麵的雪原上一輛馬車朝著他們這邊緩慢的駛來，鈴鐺聲清脆悅耳。\u0004\u0004\u0004\u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