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四 真心

顏洛睡得很淺,一有聲音便抬起了眼簾,隻是目光中還有幾分似醒未醒的倦意,看到眼前人的笑臉時,顏洛伸手揉了揉鬢角,“我居然睡著了。”

“對呀,我一個人好無趣。”

“東西好了嗎?”

“嗯嗯。”

李明彥站起身,顏洛同他一起,火堆旁熱烘烘的,倒也可以避幾分這秋夜的涼意。

“噥,看我弄的怎麼樣?”

這燒兔子肉被匕首劃開了幾下,沿著口子李明彥先前倒了些他們帶來的調料,辛辣及鹽,熱烈的香味撲麵而來。顏洛對他能烤肉烤的這麼好還有些驚訝,稱讚道:“挺不錯的,看起來很有食欲。”

“那當然了。”李明彥也不客氣,用匕首切了一塊,分給顏洛一些。

包裹裏還帶了些酒水,顏洛一手拿著兔肉,熱氣騰騰,一邊伸手掏出酒壺,咬開塞子喝了一口。兩人吃吃喝喝也過了些時辰,黃昏已然褪去,暗藍的天空掛著一彎清亮的月,不似夏日那般亮堂了。

周圍有蟲子的聲音,靜悄悄的,草木微晃,坐著的兩個人靠的很近,吃罷便休息著。

顏洛把東西收拾了下,李明彥便低頭伸手拿著棍子戳了戳還未熄滅的火堆。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的氛圍了,兩個人單獨靜悄悄的坐著,不說話,卻感覺很安心。

月光透過樹木的葉子稀疏的投下幾縷,火光跳躍,衣衫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暖紅。

“明彥。”顏洛輕聲開口。

“嗯?”

“先前長姐跟我說,說你還小,她問我,問我知道你能一輩子不離開我嗎?你的日子還很久,路還很長,還可以遇到很多人,或許還會有其他的來替代我與你白發共老。”

李明彥聞言暗自咬牙,心下不由得罵他混蛋,但沒有打斷他。

“感情的事,誰又說的準呢,或許哪一天就沒了。”顏洛想到什麼淡淡歎息,“我想著你先前該是喜歡女子的吧,還猶豫著要不要讓你回到從前。”口上是這麼說,但顏洛心裏卻揪了起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一旦沾染,便難以褪去。

“從前回不去了。”李明彥麵無表情回了一句,他沒想到顏洛竟然會想這麼多。

顏洛看向他,目光微楞,李明彥忽地一把扯住顏洛衣襟,兩人麵對麵,少年明亮的雙眼中透著光,盯著他惡聲惡氣開口。

“顏洛我告訴你,如果你要說一輩子,那我無法給你承諾什麼。但如今,此時此刻我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把你當家人,當那個會和我白頭到老的人,我李明彥說過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你若是覺得以後世事難料,大可鬆手,咱們各走各的路,也不必提心吊膽,小爺絕對不會糾纏你。”

少年的手指有些顫抖,吼著說完一通眼睛都紅了,低頭狠狠的咬了下唇,哼了聲鬆開手。顏洛未曾料到他會有這麼一番話,震撼不已。誰比誰多用情一些,誰比誰更堅定些?

“我不會鬆手的。”

顏洛湊近了些,眼中晃了一層水光,他伸手攬住少年緊繃的身子,怎麼這麼瘦,明明是個富家少爺啊,還是自己最近沒養好?

聽到這話,李明彥感動和難過雜糅在一起,他抬手蒙上眼睛,使勁擦了擦,語氣幾分哽咽,“顏洛你個混蛋,你憑什麼猜忌我的心思,憑什麼覺得我不夠喜歡你?老子什麼都給你了,家鄉京城,人盡皆知我們在一起,你還要怎樣?”

滾燙的眼淚不聽話的一直往下淌,被月光照的臉龐清亮,止不住想哭的感覺,自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終於釋放出來。

顏洛未打斷他,隻手下用力攬著,讓他靠著自己,下巴抵著他額頭,另一隻手幫他擦眼淚。

“我知道……我知道了……”

李明彥嘴唇蠕動了下,卻說不出話,隻是不停的用手掌揩去眼淚,不停的抽泣,清冷的空氣隨之湧入呼吸。

被誤解的難過,自身的倔強,不肯服輸的心,又舍不得的情,都雜糅在一塊,讓他無法用言語表露自己的心思。

火堆旁,光影打在兩人側臉上。

顏洛抬手捧起他的臉,心疼的一點點湊上去吻著他的淚痕。

“對不起,是我一時糊塗。”

“我不該這般想你。”

寬大的手掌撫著側臉,這樣的溫暖一點點滲入心底,讓李明彥忍不住想握住。

顏洛坐在他旁邊,一手攬著他削瘦的肩膀,一手輕撫他的臉,從眼角吻到唇角,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略帶草木清香。顏洛吻上他的唇,靈巧的撬開少年的口齒,加深這個吻。

像是等了很久,李明彥下意識閉上眼睛,因著仰頭,額上的發側到兩旁垂下,露出額頭。發帶順著肩膀滑下,呼吸粗重了些。

顏洛烏黑如墨的眼眸倒映出對方清秀臉龐上微微顫動的眼簾,露出一絲笑意,吻夠了緩緩鬆開他,鼻尖靠著鼻尖,啞聲問,“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李明彥從鼻子裏悶了一聲,錯開目光不和顏洛對視,臉上薄紅,不得不承認,他心裏是歡喜的。

“晚上還回別院嗎?”顏洛又問。

“不回去難道住這裏?晚上會冷的。”

“我抱著你睡。”

“……滾。”

別院這幾日,也是折騰夠了。

屋外,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陰陰的天。

床榻上的人,烏黑的發絲散開,正穿著白色裏衣,鬆鬆垮垮露出肩膀,幾抹紅痕印在上麵。李明彥醒來的時候,身旁已經沒人了。

“這混蛋……”

李明彥伸手抵上額頭,使勁按了按好容易醒神。待清醒過來,嘴唇上傳來一陣陣的鈍痛感,他不由得伸手碰了碰,好像被咬破了皮。

“……”

少年臉頰酡紅,惡狠狠的皺了下眉頭,一咕嚕坐起身,骨頭跟散架了一樣。

昨夜顏洛說今天要去參加滿月宴,讓他就在別院待著,事情辦完了會盡快趕回來。撥開床簾瞧著屋內暗沉,還以為天比較早,誰知道是又下雨了。

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李明彥還有幾分疲憊,便縮了縮肩膀繼續偷懶躺下,眼角餘光瞥了眼斜對麵的珠簾,想著顏洛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