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彥其實早已經有些倦怠了，但他又不想顏洛一個人守夜，便沒話找話一直問東問西的。而顏洛也早已看出他眼中的疲憊，隻是順著他的話，讓他好靠著自己休息下。
心有靈犀，大概便是如此。
山洞旁的草地上，一堆篝火不急不緩的燒著。高大的春榆長在山腳，周圍草叢裏有小蟲子碎碎的鳴叫聲。
顏洛靠著粗大的樹幹，溫熱的手掌攬著少年，他神色平靜，仰麵看著暗黑的夜空中星子微亮，點點綴在山嵐邊緣。
少年疲憊的已經睡著了，隻剩下顏洛講了許久，都是絮絮叨叨以前戰場上殺戮的事，曾經覺得男兒誌在四方。
年少輕狂，原來我曾經也是年少輕狂，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心裏像空了一塊似得，風呼呼的刮過去，目光渙散了一瞬，他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明彥，我們記得早去早回。”
少年本是靠著他肩膀，而後睡著了，細細的呼吸，眉眼低垂。
顏洛伸手將他攬到懷裏，下巴抵著少年的額頭，抬起一隻手手撫上年輕溫熱的臉龐，他的手掌幾乎可以覆蓋住他略小的臉。
周圍靜悄悄的，月色如水，花草樹木蟲魚鳥獸，萬物都在沉眠。
“夫子……”不知睡了多久，李明彥迷迷糊糊醒了，眼神還迷離著嘟噥了句。
“怎麼了？”因著守夜，顏洛合上雙眼睡得很輕，一聽到聲音就醒了，他微咳一聲，清了清嗓子。
“有點渴。”
“你等等。”
顏洛扶著迷糊的少年，起身將旁邊的水袋拿過來遞了過去。李明彥接過去，喝的有點急，嘴角溢出些水，微嗆著咳了兩聲。
“慢點。”
借著月光，周圍的樹木投下斑駁的暗影，山洞上的藤蔓上掛著小小的花骨朵，暗夜中隻瞧得見一個個略沉的黑影。
水袋從臉龐前放下來時，顏洛看著身側人驚訝的微微張開了口，少年人臉上還掛了一行清亮的淚痕。
“明彥……怎麼了？”
“我剛剛夢見夫子你走了。”李明彥低頭伸手擦了擦眼睛，低低絮語一般。
顏洛微怔，心頭淌過熱流。
一陣沉默，李明彥忽又笑起來，“啊！我亂說的，好困好困，再睡會兒。”說著他蹭到樹幹旁，靠著樹木側過頭，月光打在微曲的背上，側臉被擋在暗影中。
顏洛眼底微瀾，伸手攬過略瘦的身體，讓他靠著自己胸膛，“我不會走的，安心睡吧。”
“嗯。”回應的聲音很輕，很輕，李明彥抿嘴，抬手擦了擦眼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做奇怪的夢說些奇怪的話，又從什麼時候開始也開始害怕。
洞口站了一個人，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甘玖本想著該是來換著守夜了，卻是無意中撞見方才那一幕。他斂下略顯痛楚的神色，心裏有什麼在一點點崩塌，不知站了多久，甘玖按壓下心思，理了理神色抬步朝著顏洛那邊走去。
“顏……”他剛開口，顏洛就迅疾伸出食指放在唇前，神色溫和，甘玖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要擾了少年，便咽下要說的話，側立一旁。
“那後半夜就辛苦你了。”顏洛抱著李明彥的同時，低聲道了謝。
“分內之事，顏夫子不用客氣。”客氣的寒暄，沒有太過明顯的主仆之分。
待人進去了，甘玖伸手裹了裹衣衫，靠著樹木坐下來，一雙清亮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盯著火堆。
這邊山洞裏鋪著的有枯草，光線暗沉，借著月光。
顏洛湊近少年，笑著看了好一會兒才合上疲憊的眼睛，心下感歎著方才那模樣，還真是不像他的作風。他們在帛新城成親的事，已經是人盡皆知，也沒有必要隱瞞，正因如此，顏洛一直都大大方方的和他在一起。
晨光熹微，露水打濕青翠的草葉。未有追兵追來，他們也還算鬆了口氣，甘玖同其餘兩個護衛在洞外候著，就坐在火堆剩餘的灰燼旁隨意喝了點水，啃了食袋裏的幹糧，算是充饑。
“夫子，該起來啦。”
洞內，睡醒了的李明彥打了個哈欠，隨意喚了兩聲身旁的人，但顏洛沒甚反應。
李明彥坐起身時還有些倦怠之色，攤開手掌使勁揉了揉臉頰才清醒一些，沒聽到回應，他一手撐著身下的枯草，一邊奇怪的回頭看。
“顏洛？”
有些不對勁。
李明彥原本慵懶的神色一下子正經了起來，他俯身敲過去，躺著的人原本略顯桃紅的唇泛白，似乎還很幹澀，額上布滿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顏洛！”
他聲音提高了些，伸手推了推顏洛，又摸了摸他額頭，有些發熱。
就在李明彥一臉擔心的同時，甘玖同幾個護衛聞聲趕了進來，他聲音略冷，迎麵便是一句，“李公子，出什麼事了？”
“夫子他……你們懂得多，快看看他怎麼了？”
甘玖聞言走近了些，李明彥有些不知所措，忙站起身退讓開。淩堯在一旁仔細瞧了幾眼，欲言又止，他沒吭聲，在等著甘玖說話。
隻見單膝跪在顏洛旁邊的甘玖，舒展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原本粗糙的臉上略顯溝壑，他收回把脈的手，翻轉了幾下顏洛的手臂。
片刻後，甘玖冷靜道：“顏夫子中了毒。”
旁邊的幾人均是一楞，李明彥怔了下，隨即脫口而出，“中毒？”
“對。”
甘玖冷靜的抬起顏洛的手臂，卷起他的衣袖，果不其然，青紫的痕跡蔓延在手臂內側，從肘部一直到接近手腕兩寸的地方。
淩堯若有所思添言，“怕是昨日那刺客用了什麼東西傷到了顏夫子。”
這麼一說，李明彥一下子反應過來，他恍然道：“昨晚那黑衣人拿銀針偷襲我，夫子幫我擋了，估計是那時候的中的毒。”說到後麵他語氣中都是懊悔，語畢忙又問道：“這毒可能解？”
“不太清楚，需要找大夫看看了，隻是在荒郊野外，我們找不到人，要趕到附近的城池。”甘玖淡淡道。
“那我們即刻趕路！”\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