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人各有命

付長康死刑後被火化,按規矩會通知家屬來領骨灰,但通知誰是個問題,現在付家還在,隻不過不是付長康的付家,而是付阮的付家。

付阮肯定不會領,但蔣承霖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他承諾過付長康,一定會替他收屍。

蔣承霖找到消失許久的付婧,給了她一筆難以拒絕的‘收屍費’,因此付婧頂著目前付長康戶口本上唯一一個活人的頭銜,成功領到骨灰。

沒用蔣承霖教,付婧拿到骨灰後,主動聯係付長康生前仇家,聽說她把骨灰分裝成多個小袋子,仇家人手一份,見者所得。

老話說死要見屍,還得是全屍,這樣全頭全尾,來世才能做人。

付婧覺得付長康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配當人,一把揚了都是汙染空氣,分了好,哪一世都不會再有這個人。

拿著錢,付婧帶著孫月芬和付兆安的骨灰離開岄州,具體去哪,沒人在乎,付長康的付家已經沒了。

封醒回岄州,私下跟付阮提過,他想給付兆深收個屍,付阮同意,一碼歸一碼,付兆深騙她又想殺蔣承霖,但他也死了,封醒跟付兆深多年交情,人可以在生前站隊,也可以在死後收屍。

可他們都沒想到,付兆深早就申請了遺體捐獻,其實付阮不是沒想到,她隻是忘記了。

很多年前,她跟付兆深偶爾聊到死亡的時候,付阮說:“我不怕死,活著陪我媽,死了見我爸,都不孤單。”

付兆深說:“等我十八歲,我會申請遺體捐贈,比起一把灰,我更想物盡所值。”

現在他終於說到做到了,某種意義上,這是他人生唯一的一次求仁得仁,有始有終。

蔣承彰被夜城警方抓獲後,局內開始連番審訊,證據都擺在麵前,可蔣承彰像是鋸了嘴的葫蘆,別說承認,他嘴都不張,隻等著律師來。

律師確實來了,可同一時段,趙家也在緊急避險,趙友知明知這件事壓不住,國內媒體已經大肆報道,蔣承彰想毫發無損的從裏麵出來,幾乎不可能。

趙友知私下去了趙萍茹那裏,趙萍茹依舊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她比趙友知年紀小不少,趙友知隻是兩鬢發白,她現在頭發已經白了一半。

趙萍茹早就不哭了,兩隻眼睛像是被挖空的樹幹,隻有輪廓在,裏麵一片腐敗。

趙友知走到她床前,想開窗簾,趙萍茹靠坐在床上,拿著蔣承文的照片,低聲道:“別開。”

趙友知收回手,坐在床對麵的沙發上,屋內擋著窗簾,也沒開燈,隻有一扇敞開的門,透過外麵灑入的陽光,但也隻是那一道,兩人都坐在昏暗當中。

趙友知沉默好半晌,不得不開口:“承彰出事兒了。”

靠在床頭上的趙萍茹,置若罔聞,也不曉得聽沒聽見。

趙友知沒看趙萍茹的臉,也是發愁,沉聲說:“承彰有把柄在付兆深手裏,我之前勸他帶你出國,他都答應了,是我大意了,我以為隻要付兆深死,承彰就能保住,沒想到付兆深還留了一手,他把承彰的所有罪證都發給警方,還發動輿論。”

“現在警方那裏夏潔主管,承彰可能涉嫌綁架過她女兒,夏潔和門家肯定要死抓著不放,還有向家,我估計黨家也會趁機在背後推波助瀾,想看能不能從承彰這兒下手,找到我的軟肋。”

房間裏靜謐無聲,半晌,發呆地趙萍茹開口,聲音不冷不熱:“你想壁虎斷尾。”

短短六個字,趙友知兩腮明顯一緊,他在暗自咬牙,幾秒後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我叫人去查了,付兆深手裏的證據十有八九都是真的,除了一些國外公司大筆資金交易的漏洞,還有承文…”

趙友知臨時一頓,趙萍茹木訥的眼神突然有了反應,緩緩抬眼看向趙友知,她問:“承文?”

趙友知屬實不想在趙萍茹心口上插刀,想了又想,他恨鐵不成鋼:“承彰看不慣承文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早年你把國外的公司交給承文打理,我就看出承彰不怎麼高興。”

“承文在國外惹事兒,你還讓承彰去幫他善後,他心裏能沒有怨言嘛,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付長康的大兒子走到一起,兩人私下裏勾搭好多年,就連蔣承霖手裏拿到的證據,現在看都是承彰故意讓蔣承霖拿到的。”

趙萍茹麵部表情麻木,呆呆地問:“為什麼?”

趙友知從鼻子裏歎氣:“他早就想過殺承文,隻是不想無緣無故,所以他借了蔣承霖的手,這樣外麵所有人都會覺得,是蔣承霖逼死的承文……包括你。”

所有話加起來,都沒有最後這三個字狠,趙萍茹先是毫無反應,幾秒後,五官開始微妙抖動,她顫著嘴唇卻說不出一個字,唯有大滴大滴的眼淚,從枯澀的眼眶中蔓延。

趙萍茹手裏還握著蔣承文的照片,某一刻,她發出嘶吼:“啊——!”

把蔣承文的照片死死的按在胸前,趙萍茹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失去蔣承文的事實,她也知道自己不會原諒蔣承彰,但她更知道,她恨蔣承霖,是蔣承霖逼她,他們一家三口才落得現在的境地。

可如今趙友知告訴她,不是蔣承霖逼的,是蔣承彰蓄謀已久,而致使他生出如此大逆不道心理的人,是她。

因為她的偏心,所以蔣承彰幹脆除了讓她偏心的那個人。

趙萍茹抱著蔣承文的照片,從聲嘶力竭到絕望無聲。

趙友知也很難過,可難過歸難過,選擇該做還得做。

他說:“承彰保不住了,想順著他這個突破口攻擊趙家的人都在加班加點兒,他挺不住多久,國外公司深究,你是背後人。”

暗自提氣,趙友知幹脆利落的決斷:“承彰身上的問題,我爭取讓他判十五年以內,國外公司的事兒你一律擔下來,不會超過十年。”

趙萍茹趴在床上一動不動,要不是微弱起伏,像是死了。

趙友知坐在沙發上陪了她一會兒,奈何公務繁忙,不到十分鍾就有電話打來,他起身,臨走前輕輕拍了下趙萍茹的肩膀。

“要強了一輩子,該認輸的時候就認輸,你的確沒有林泓希會管教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