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阮從焦家出來,還沒到付家老宅時,蔣承霖正躺在距離黃金灣還有二十分鍾車程的某加油站洗手間裏。
肩膀傳來劇痛的一刻,蔣承霖又想罵人又想謝天謝地,罵的是對麵倒下的殺手,謝的是他終歸命好,蔣耀賢不能再沒一個兒子,林泓希隻有他一個兒子;付阮不用孤獨終老;他還得盯著封醒,不能叫封醒對蔣承希亂來。
剛開始的幾秒,蔣承霖疼得魂肉分離,耳聽得身邊有人不停地喊‘四哥’,他知道是誰,但完全說不了話,當然也看不到自己的臉有多白,身上的血有多紅。
許多人都懵了,他不是沒見過血,更不是沒見過死人,但蔣承霖不可以,蔣承霖別說死,他就連受傷都不行,他最怕疼了,還怕髒,可他竟然倒在公共洗手間的隔間旁。
許多不是沒聽見兩聲槍響前,蔣承霖明目張膽地那句:“這呢。”
如果他不出聲,這一槍大概率會落在許多身上,可能是胸口,也可能是頭,殺手開槍,肯定奔著一槍斃命去的。
佛祖下來也是保鏢保護老板的道理,世上哪有老板玩命保護保鏢的,許多跪在蔣承霖身旁,一邊確定他受傷的具體位置,一邊顫著聲音叫道:“四哥,四哥…”
許多想讓蔣承霖別怕,可他自己怕得要死。
蔣承霖知道自己沒死,隻是說不了話,許多拿刀把他染血的半邊襯衫劃開,仔細一看,槍口在左肩鎖骨下,這位置,疼死,但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人。
許多眼眶血紅,當即脫了自己身上的T恤,一邊給蔣承霖止血包紮,一邊道:“四哥,忍一忍,我們去醫院…你別怕,沒事,沒事…”
不確定外麵會不會還有殺手來,跟許多一起趕來的蔣家保鏢拿槍守著,許多叫人打給小龍,小龍離他們很近,就差一段高速路口。
蔣承霖怕髒,許多不想他躺在洗手間地上,手伸進他後背,把人從地上打橫抱起,蔣承霖一米八七還多,整個人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另外一名保鏢搭了許多的手,許多才完全起身。
正在大家要出門之際,不大的空間裏傳來手機鈴聲,從蔣承霖身上傳出的,蔣承霖人是懵的,記憶也很錯亂,在他的意識裏,這個電話必須接,因為跟付阮有關,但至於怎麼有關,他不知道。
所以許多聽見臉色煞白的蔣承霖,動著嘴唇,無力卻執著地念著:“電話……接,電話…”
許多給其他人使眼色,有保鏢從蔣承霖身上掏出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阿妍’來電的字樣。
蔣承霖疼得眼底猩紅,可他仍舊費力睜眼,看不清屏幕,自顧道:“接…”
許多讓人接通開揚聲,屏幕上過了五秒,裏麵才傳出一個男聲:“蔣承霖,距離兩小時,還有十五分鍾,遊戲還沒結束。”
蔣承霖的頭靠在許多身上,要麼睜不開眼,要麼睜開三分之一,裏麵除了黑色瞳孔,剩下的全是一片紅。
許多牙齒咬得咯咯響,一旁保鏢也全是滿臉殺氣。
男人聽不到蔣承霖的聲音,再次道:“死了嗎?死了的話,帶蔣承霖屍體來黃金灣,我說話算話,隻要他在兩個小時內趕到,我保證門姝妍安然無事,如果不來…”
聲音戛然而止,對方掛了電話。
洗手間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門裏的保鏢全神戒備,隨時準備攻擊,幾秒後房門被人踹開,來者是小龍和其他蔣家人。
小龍看見被許多抱起的蔣承霖,臉上清晰的恐懼和無措,所有人,從來沒在小龍臉上見過這麼明顯的情緒,包括許多,許多原本就紅著的眼睛,瞬間更紅了。
他明明可以保護蔣承霖的,隻要他再早到兩秒,兩秒鍾就夠了。
喉結一滾,小龍晃了四五秒,忽然跨步上前,要從許多手上接過蔣承霖,蔣承霖這會兒還是很疼,但終於可以意識清醒地疼,在兩人準備交接時,他蹙著眉,低聲道:“去黃金灣…”
小龍明明矮蔣承霖一個頭,但是接蔣承霖的手臂紋絲不動,一聲不吭,他抱起蔣承霖,快步往外走。
蔣承霖知道小龍要帶他去哪,他重複:“去黃金灣。”
小龍裝聾作啞,蔣承霖心裏罵街,真是趁他病要他命啊。
一旁許多緊跟著寬慰蔣承霖:“四哥,你先去醫院,黃金灣我去,我一定把門小姐帶回來。”
蔣承霖蹙眉,他的確擔心門姝妍的安全,因為他蹚渾水是自願的,可門姝妍是被牽連的。
如果他今天死在這裏,蔣耀賢和林泓希不會找付阮的麻煩,但門姝妍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門鋒和夏潔就算再講道理,也一定會遷怒到付阮身上,付阮已經活得很辛苦了,不能再有任何人欺負她。
蔣承霖費力抬起右手,抓住小龍的衣領,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去,黃金灣。”
保鏢把車開到小龍麵前,有人開車門,小龍彎腰,把蔣承霖輕輕放在後座,蔣承霖的手沒有鬆開小龍衣領,小龍彎著腰,兩人離的很近,隻有他聽見蔣承霖很低的聲音,說了兩個字:“阿阮。”
很奇怪,小龍自己都覺得納悶,他怎麼一下子就聽懂了呢,也可能不是一下子,打從蔣承霖從包間出來,決定一個人赴約去找門姝妍的那刻,小龍就知道,付阮的確是個害人精,但更壞的是愛,原來愛真能讓一個人盲目到如此地步。
小龍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他不能再讓蔣承霖去犯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種蠢事,做一次就夠了,蔣承霖瘋了,但他還沒瘋。
蔣承霖太疲憊,一大堆話想說,可他不得不惜字如金,拽著小龍衣領,頭靠著後座椅背,輕聲道:“小龍,我真的好中意她,你幫幫我……也幫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