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十四針

蔣承霖跟付阮不一樣,但他們身上也有一樣的地方,一樣的戰鬥欲旺盛,一樣的勝負心強,付阮喜不喜歡他,蔣承霖心知肚明,可他就是固執的要她親口說出來,像是一場戰役後的儀式,對方鄭重其事的宣布自己服了,這樣他才能完完全全的擁有她。

可蔣承霖忘了,付阮是個舍命不舍臉的人,他高估了這段時間自己在付阮心裏的重量,也低估了付長康在她心裏的分量,他試圖跟付長康一較高下,他以為付阮會很輕而易舉的告訴他,她之前是在騙付長康。

一切都是蔣承霖自以為。

抱著付阮,蔣承霖輕聲道:“我隻是還可以,你是很可以,我要是能找到更好的,早就找了。”

付阮貼著蔣承霖的頭,沒像前幾天在摩天輪上一樣,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她挺著背脊,聲音難得平穩,甚至還有幾分好說好商量的意思:“別跟我死磕了,我不好相處,我身邊人不好相處,我家裏人更難相處。”

不等蔣承霖出聲,付阮很快說:“這段時間我們也能算收獲頗豐,最起碼我沒以前那麼煩你,從現在開始,我們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你要樂意,我們不光是合作夥伴,我們還能當朋友。”

蔣承霖:“當朋友,你能心平氣和的看我找其他女朋友?”

付阮停頓兩秒,勾起唇角:“幹嘛要心平氣和,我還得送個舞獅隊給你,禮尚往來。”

蔣承霖:“我不能,你找別人我就攪合你。”

付阮眉頭一蹙,收起笑容:“你哪來這麼大臉?”

蔣承霖:“我看不了你跟別人在一起。”

付阮看不見蔣承霖的臉,他聲音近在耳旁,淡定,肯定,篤定。

付阮沉默片刻:“我不喜歡你,我隻喜歡我自己。”

蔣承霖不痛不癢:“巧了,我也喜歡你。”

付阮沉聲:“蔣承霖。”

蔣承霖不急不緩:“我比你還大兩歲,比你多做兩年人,沒有任何挑釁你的意思,但我確實不需要你教我怎麼做,你有你的選擇,我有我的目標,你不喜歡我沒事,好好愛自己。”

頓了頓,蔣承霖補道:“不能愛上別人。”

不等付阮出聲,蔣承霖主動退後,付阮半張臉上都是之前被他左手摸出來的血,蔣承霖抽了旁邊濕紙巾,一下一下仔細的幫她擦。

付阮心底的高牆早已零零散散塌了一半,這會兒是個人就能爬過去,傷害她,可她束手無策,無能為力,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咬緊牙關,一字不出。

廚房門口出現人影,敲了敲門,封醒聲音傳來:“幹爹叫你上樓。”

付阮麵無表情:“知道了。”

她並沒有馬上從台麵上下去,拽過右邊藥箱,付阮從裏麵拿出消毒工具,普通人家的藥箱頂多有酒精碘伏紫藥水,付家的藥箱最起碼都能做個外傷縫合。

付阮拉過蔣承霖的左手,用消毒棉擦拭上麵凝固的舊血和一碰就滲出來的新血,血流太多,胳膊上,圍裙上,包括付阮的皮衣和褲子上,哪哪都是。

付阮做事幹脆利落,先把蔣承霖的整個左手消毒,而後從藥箱裏拿出一個透明小盒,盒子裏是專門放縫合的針和肉線。

蔣承霖見狀,很難不問一句:“你要幹嘛?”

付阮垂著視線,邊穿線邊道:“傷口太深,縫上好的快。”

她說的雲淡風輕,仿佛縫的不是肉,而是塊布,蔣承霖當即道:“不用這麼興師動眾…”

付阮拿著穿好肉線的針,抬眼看向蔣承霖:“去醫院也要縫。”

蔣承霖暗道,誰說他要去醫院?

付阮一眼就把他看穿:“不縫會留疤。”

蔣承霖立馬眼底遲疑,可跟縫針比起來……

付阮手一抬,從藥箱裏拿出一隻細長針管:“有麻藥。”

蔣承霖徹底沒轍了,他要說有沒有打麻藥都不疼的辦法,付阮肯定會說:“一拳打暈就行了。”

其實這種程度的傷口,忍一忍不打麻藥縫線的也有很多,但蔣承霖嘛,矜貴的很,他站著,付阮坐著,她給他打麻藥,蔣承霖掌心已經微微紅腫,針頭難進難推,付阮花了點功夫。

蔣承霖好幾次都想說,要不我們結婚吧。

他覺得一個男人能給一個女人最大的安全感就是結婚,可曾幾何時,他就是在婚姻裏扮演了一個出爾反爾的混蛋。

別人提結婚是浪漫,他提結婚,等同問付阮,還是這個火坑,你跳不跳。

麻藥打完要等幾分鍾,當兩人手頭都沒有事做,蔣承霖正在找話題,付阮已經主動開口:“等下針縫完你就走。”

蔣承霖看著她:“這就要卸磨殺驢了?”

付阮:“驢蹄子都瘸了,我還給你養老?”

蔣承霖笑笑:“你跟伯父怎麼說?一道菜沒做,人跑了。”

付阮笑不出來,認真回:“我會告訴他,你不會再來家裏做飯。”

蔣承霖垂目,看了看已經止住血的手:“其實也麼什麼…”

付阮:“當朋友,我覺得對你不夠意思。”

蔣承霖沒有馬上抬頭,付阮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她選擇退回到一個舒適的區域。不是陌生人,而是朋友,蔣承霖一時間不曉得這算不算是另外一種形式的進步。

從仇人到情人,步子跨大了,差點扯到胯,現在往後退了一步,付阮主動說,能跟他當朋友。

蔣承霖從來不缺朋友,老婆可以當朋友,朋友可不一定能當老婆,他心裏有自己的計較,並不急於跟付阮強一時的高低。

幾分鍾後,付阮按了按蔣承霖的手,他說沒知覺,付阮低頭給他傷口縫針,針是最細的一款,他愛美,付阮非常謹慎,給自己縫傷口都沒這麼小心。

如果按正常針腳,蔣承霖的傷口也就縫個五六針,七八針頂天了,付阮心裏默默數著,總共縫了十四針。

如果蔣承霖今晚沒來,如果他沒說要追她,如果付長康沒想故意難為他,如果他壓根兒就不喜歡她。

付阮習慣從根源解決問題,收了最後一針,她一躍從台麵上下來:“回去別沾水,洗澡把手套上,這個藥水每天塗三次,線不用拆。”

“你直接走吧,我上樓跟我爸打招呼。”

付阮把藥水遞給蔣承霖,徑直邁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