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孫醫生就來了,他來的時候我還沒吃早餐,他拉起我往外走,“我給你帶了早飯,在車裏,你路上吃。”
我跟著他下樓,問道:“今天吃早飯沒關係嗎?沒有空腹做的檢查嗎?”
孫醫生說:“今天不做檢查,兩位教授就是想跟你簡單見個麵,聊聊你的情況,你別緊張。”
“哦。”昨晚的興奮勁兒過去,剩下的隻有緊張了。
孫醫生的車就停在樓下,坐進車裏的時候我往四周看了看,有些不對勁,除了幾個警察兄弟,我還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樣的氣息,不是危險,甚至有些熟悉。我沒多做停留,轉身上了車。
孫醫生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遞給我一個保溫壺,裏麵是孫太太特意為我熬的營養米粥,還有他親手做的鍋貼,鍋貼是薺菜餡兒的,很香,我一口氣吃了五六個。
“你現在食量變大不少。”等紅燈的時候,孫醫生看看我手裏空了的保溫桶,笑著對我說。
“嗯,這一周開始反應小多了,吃得也多了。”我說。
“好事兒,”孫醫生說,“能吃說明胎兒吸收好,吸收好發育就好。”
“嗯。”我把保溫桶收拾好放在腳邊,抬頭的時候視線掠過後視鏡。後麵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一輛灰色轎車,很普通的牌子和車型,但我就知道那輛車的目標是我們。
“怎麼了?”孫醫生看我盯著後視鏡出神,問我。
“沒事。”我抽了張濕巾擦手,“對了,兩位教授在國內能待多久?”
“看你的身體情況吧,”孫醫生說,“他們在國外遇到不少雙性人懷孕的案例,你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們都特別重視,你放心,兩位教授會用最大的熱忱來幫助你,我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點頭,“我知道。”
孫醫生把車開到診所門口,下車的時候,我特意又看了一下,沒看到那輛灰色轎車,也沒看到別的可疑車輛,但是心裏的忐忑卻揮之不去。
兩位洋人教授很可愛,看見我仿佛看見了什麼稀世珍寶一樣圍上來問這問那,但我沒有絲毫反感,我理解他們,做學術研究的人都這樣,況且他們對我很友好。
我們聊得很愉快,他們問了我很多問題我都一一答了,最後史蒂夫教授問我:“孩子的另一位父親怎麼沒來?這種時候另一半應該時刻陪伴在身邊才對啊。”
我不想對外人多說我和沈家霖之間的事,隻道:“他工作忙。”
史蒂夫教授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英語帶著些口音,不過我能聽懂,他說:“我以為中國的男人都非常愛老婆,老婆懷孕了應該幫老婆做任何事,你的丈夫可不太合格啊。”
我知道西方人講話都直,所以對他話裏的不滿沒怎麼在意,我在意的是他說沈家霖是我丈夫,這讓我有些尷尬,畢竟我和沈家霖根本不是這樣的關係。
我的臉紅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孫醫生出來打圓場:“中國男人工作壓力太大了,輕易不能請假。”
史蒂夫教授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又跟我說起其他話題。聊了一會兒,我們定好下次做全麵檢查的時間,孫醫生就送我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孫醫生又交代了我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問起我孩子父親的事情。
孫醫生第一次跟我聊這個話題,還有些不好意思:“你真不打算告訴他嗎?後麵肚子越來越大,你生活上會有很多不便,比如洗澡,穿衣服之類的。”
我低下頭,孫醫生說的這些問題我早就考慮到了,的確是非常棘手,可讓我告訴沈家霖卻是不可能的,想來想去,還是隻能自己克服。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堅持不讓他知道,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沒有哪個男人會拒絕自己的親生孩子。”
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我跟沈家霖壓根不是那種關係,我也不愛他,不能因為一個孩子就把他留在我身邊,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孫醫生點到即止,剩下的讓我自己想,我覺得沒什麼可想的,孩子是我自己要生的,苦當然也該我自己來受。
一路上心情起起伏伏,等到家樓下時,我竟然沒察覺到危險降臨。
車停下後,我跟孫醫生打了個招呼就開門下車了,剛往樓道口走了兩步,突然從我的斜後方衝出來一個人,那人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速度非常快,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衝到離我不到兩米遠的地方。
一抹亮色從我眼前閃過,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手裏握著一把亮閃閃的刀,刀尖對著我。我大驚,有那麼兩三秒的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然後,我下意識護住肚子蹲到地上,將自己蜷成一團。
這是一個相當狼狽的姿勢,但凡是個男人在麵對歹徒時都不該是這個姿勢,更何況我還是一個能靠一把軍刀殺入敵群斬首一個排的前特種兵軍人。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降臨,有人救了我,因為我聽到了高頻率由遠而近的跑步聲,還有在我耳邊響起的強勁的破風聲,以及皮肉相撞的聲音和骨頭碎裂後的慘叫聲。
這些隻發生在短短的十秒鍾內,我卻滿頭大汗,呼吸都開始不穩。
有人叫我的名字,試圖把我扶起來,我單手撐地,捂著肚子的手開始發抖。
“小喬,你怎麼樣?你別嚇我!”孫醫生抓著我的手焦急呼喊。
我咬了咬嘴唇,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盡量不那麼嚇人:“我肚子,有點疼。”
“沒事沒事,我們先上車,然後你告訴我怎麼個疼法,”孫醫生一直試圖安慰我,“你能自己起來嗎?”
我抬起頭,看到沈家霖和兩名警察兄弟已經將歹徒用皮帶捆了個結實,他跑過來蹲在我身前,滿臉驚慌地托起我的臉,問道:“怎麼回事?哪裏不舒服?”
我說不出話來,孫醫生在旁邊焦急喊道:“快別問了,把他弄我車上來,馬上去我診所!”
沈家霖拉著我的一條胳膊,轉過身蹲下來要背我,被孫醫生捶了一拳,低吼道:“傻呀你!他不能背,隻能抱!橫著抱,懂嗎!橫著抱!”
孫醫生手舞足蹈地給一臉茫然的沈家霖演示怎麼抱,我則早已生無可戀。在孫醫生的催促下,沈家霖恍恍惚惚地站起來,穿過我的腋下和腿彎,將我一把抱起來往孫醫生的車裏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