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臘梅和秦誌堅商量好,又找宋秋風商量,
當宋秋風聽到,林臘梅決定把所有的過去都攤開說給孩子時,
宋秋風大為反對,
“你這樣把她媽媽的醜事全部暴露在兒子麵前,
孩子怎麼受得了。
孩子又沒再說要認親媽,
就她那親媽也不配孩子認她,
不要再給孩子提這回事就行了。
他媽的養老不用他管,等我走的時候,我給安排好的。”
宋秋風並不想讓年輕的孫子摻和在大人的事裏麵,
十八歲正是虛榮的年紀,
秦勇應該記得他有個癱瘓的在養老院裏的母親,
但他從來沒有問過。
宋秋風判斷,這孩子還不能夠接受生活中多一個這樣的母親。
當年,她給孩子講的高金鈿已經是美化過的,
並沒有把那些醜事告知孩子。
孩子尚且不再要求看母親,
如果把醜事全曝出,孩子更加不會接受這樣的母親。
在宋秋風的極力反對下,林臘梅和秦誌堅放棄了這個念頭。
秦勇上了大學,一次無意中在圖書館看到過去的舊報紙,
看到父親第一次婚姻報道的新聞,
當時的盛況,母親那麼漂亮。
當時的新聞上說郎情妾意,郎才女貌的那麼完美的一對夫妻,
還說父親秦誌堅對母親高金鈿鍾情多年,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麼美好的一對,為什麼會在他還沒有出生時就匆匆離婚?
因為他知道,父親和母親林臘梅的結婚日期,在他出生前好幾個月。
他困惑,按祖母的說法,父母感情不合,婚後老吵架,母親矯情,離婚的。
但是,祖母嘴裏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隔著近二十年前的歲月,
秦勇能那麼輕易相信嗎?
他想到母親在養老院悲苦的這麼多年,到底這背後有著什麼樣的真相?
他一直沒有再問過,並不是代表忘記。
他一直想問,一直矛盾。
這篇新聞給了他探索真相的勇氣。
他在舊報紙堆裏翻了很久很久,
沒有找到,父母離婚的新聞,
也沒找到父親和繼母再婚的新聞。
他想知道真相,
可是,問誰,父親?祖母?繼母?
他在他二十歲生日的那天,一家人團聚的日子,
拿出了那張報紙,
當秦勇拿出那張報紙放在桌子上的時候,大家都驚呆了,
那大幅的結婚照片,那麼清晰,
秦誌堅和高金鈿十指緊扣,滿麵笑容,
郎貌女貌,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大家還沒有反應回來,秦勇就問了一句,
“爸,既然鍾情於她多年,為什麼結婚幾個月就離婚再娶?”
秦勇語氣平靜,眼神清澈,但語言中卻有著異樣的力量,
秦誌堅那一刻有一種感覺,仿佛在受兒子的審判。
“勇兒,怎麼和爸爸說話呢?”宋秋風說。
秦誌堅看著兒子,倒是坦坦蕩蕩,
“勇兒,關於我和你親媽的事,其實,我和你媽早就想告訴你了,
你奶奶怕你心裏承受不住,一直讓我們瞞著你,
現在,你也不小了,我想是該讓你了解真相了。”
說著問宋秋風,
“媽,這事,瞞不住了,再瞞下去,勇兒都要懷疑是我的問題了。”
宋秋風歎了口氣,
“勇兒,你確定要知道全部真相嗎?
我怕你心裏不能接受真相,你親媽,她……”
在得到秦勇的肯定的回答後,宋秋風和秦誌堅把過去的事全部如實講述。
秦勇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這些,都是真的嗎?”
“孩子,我和你爸都是你最親的人,我們為什麼要騙你,
這些事,當年,也不止咱們家裏人知道,
雖然當時,我設法封鎖消息,外麵還是很多的風言風語,咱們一些親朋好友其實心裏都知道。
你現在長大了,你可以去看她,也可以不看她,這是你的自由。”
秦勇雖然對祖母的話,沒有懷疑的理由,
但是,他還是從心裏不願意相信,自己真的有那樣不堪的生理母親。
在一個周末,和家裏人說去找同學玩,便出去了,
他買了一袋水果。
去了養老院。
當他走到養老院的時候,想到八九歲時的那個記憶,
那個癱在床上憔悴的女人,當時帶給童年的他極大的心理震撼。
他忐忑地找工作人員打聽了房間號和位置,步履遲緩地走了過去。
這個新的養老院條件很好,是雙人間。
他過去的時候,屋裏的另一位老人因為生日被家人接走了。
房間裏隻有一個女人半倚著,翻著一本書。
他認真地看著她,比她的年紀蒼老許多。
和報紙上那豔麗的照片更是找不到一絲相像,
以至他懷疑工作人員給錯了房間號。
他再次去找工作人員確認,工作人員親自帶他過來了,指著那個女人對他說,
“喏,就是她啊,沒錯,高金鈿。”
說著對著病床說,
“高金鈿,有人看你來了。”
看來,是真的沒有錯了。
秦勇手裏的水果掉在地上,滾落一地。
工作人員幫忙撿起來,
“看,這樣摔壞了,好可惜的。”
秦勇站在進門的位置,一動不動,
“進來坐啊,”工作人員對他說,
“你們聊會兒,我忙去了。”
秦勇方才緩步往裏走了幾步,沒有坐。
“你是——高——金鈿?
我叫,我,我叫秦,秦勇。”
“秦?秦勇?”
高金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我——是,秦家的孩子。”
高金鈿雙手一抖,手頭上的書跌到床邊的地上,
“秦家的?”
原來孩子叫秦勇,
多年來,她並不知道孩子叫什麼名字。
秦勇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完全無法把她和自己聯係在一起。
“我奶奶和我爸告訴我過去的事情,”
他說出這句話,觀察著高金鈿的反應。
“什麼都告訴你了?”
高金鈿的臉上倒也看不出什麼心理活動。
隻是有點木木的。
“是的,她們把你的行為說得很,……不堪。
我想問你,那是不是真的?”
高金鈿本來用力往前探的頭頹然倒向後麵,
“你走吧,
不要再來看我,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然後,雙手捂住了臉。
她盼了他那麼多年,
到了此時,她卻沒有臉麵對他。
這個她當年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的兒子。
“那,就是真的了!”
秦勇的聲音很絕望。
高金鈿沒有回答,隻是捂著臉抽噎。
等她的心情稍微平靜,放下捂著臉的手,
眼前的少年已經不見了。
第二天早上,工作人員來準備幫她起床的時候,發現了高金鈿垂在地上的身子,
以為她掉下床了,忙上前去搬,
才發現她的脖子上係著秋衣袖子,秋衣的另一端係在床頭中間靠裏的位置,
工作人員“啊”地大叫了一聲,這才感覺到手中的人,已經冷硬了。
宋秋風處理了她的後事,秦勇沒有到場。